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天边的明月,明月。”
到了红日高挂,晌午时分,林珑才被外面的歌舞声吵醒。歌者声音粗糙走调,林珑拿被子捂住耳朵也无法忍受,这臭小子唱的什么玩意,下榻出门时,眼前一片欢声笑语,好几个大宛中年妇女围着卫哑白载歌载舞,旁边敲着手锣、吹着长笛、拉着丝弦的大爷们也不闲着,哼着听不懂的伴奏乐在其中。这卫哑白着实无论到哪,都能吸引一群中老年人士。
林珑暂时忘却了烦恼,靠在帐边取下手腕的发圈扎起头发来,嘴边也悄悄哼道:“送你来到我身边……”昨夜与卫哑白聊到很晚,睡时也是让他蜷在塌下,没想到还能这么有精神。倒是自己,好像休息仍然不够,手脚还是有些无力,林珑自嘲,难道我已经上年纪了吗。
刚束好马尾,卫哑白穿过人流拉住林珑的手:“来来,恐龙姐你也来跳。”
林珑笑骂:“去死吧你。”
卫哑白仍是不罢手,在林珑身边摇起脖颈,抖着肩膀,倒有几分维族舞蹈的模样。林珑也渐渐放弃制止他,脚尖盘点的节奏跟着欢快起来。
“卫老板爷,老板爷。”阿里木分开人群,气喘吁吁地找到卫哑白,挤眉弄眼的,神情奇怪得紧。
“哟,阿里木大叔,你也来动次打次吗。”
“不是,老板爷,有大事情。”阿里木汉语词汇少,嘴边又有万分紧急的要事,急的连说带比划:“我们,大可汗,召你觐见。”
大可汗?
听起来应该是这个部落国度的首领,不过大宛方圆辽阔,这大汗也够神通广大,人海渺茫中特意召见自己这个异乡客。思来想去,也大概只有一个可能,卫哑白坏笑,搭过阿里木的肩膀说:“阿里木大叔,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宝物献给大汗了。”
阿里木都快哭出声来,委屈道:“没有,是大汗身边,一名武官,取走宝物,大汗又碰巧看到,想要问老板爷,想合作。”
那枚钻戒做工精巧,多是出自海外名家之手,想来大宛城内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类珍宝,卫哑白一介籍籍无名的流浪客,能够得到大汗青眼相看,只可能是这个缘由了。
林珑一直在旁边跟着,忍不住问:“卫哑白,你见还是不见啊。”
“恐龙姐,那可是大汗,和皇帝、总统、村支书一个意思,特地找你不给他面子,那不是找死。”
“不过,大叔说的宝物是什么?”
“啊……恐龙姐,你说,我们见大汗要不要换一身大宛的衣服?”卫哑白虚晃一枪,赶紧转移话题。
“这个,没有关系,大汗尊重外乡人。”阿里木急忙插嘴,“等会,我们商头去拜见大汗,你跟过来。”
“没问题大叔,你们去的时候来叫我一声就好。”
送走阿里木,林珑看着蓝天飞雁,碧湖青草,两三天前的奇遇仿若近在眼前,世事难料,将来要和卫哑白经历怎样的冒险,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这个小毛孩,又该如何回去,接二连三的浮现未知数,不由得唉的叹了一声。
“别叹气,先吃个羊腿。”一只肥大油腻的烤羊腿递到林珑嘴边,香味扑鼻。
林珑两天没有填过肚子,羊腿到嘴边,饥饿感直贯脑门,笑了声:“谢啦。”接过去咬了一嘴,想起什么来,问:“见到大汗,你有什么想说的?”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什么谱。”
大宛可汗,也可以说是一国之君,卫哑白对他性情、见识、气度都一无所知,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也界定不清。只是无论怎么处理,卫哑白都隐隐感觉到,从此之后,将有不平凡的际遇让本人去开拓。
正筹谋间,卫哑白发现湖边一人好生熟悉,手肘支在草地上半躺,凌草的短发和宽大的肩膀,应该是个男性,再看微微敞开的白袍也好眼熟,卫哑白终于想起来,是跟在商队时与自己同车的神秘人士,只是现在他除下了白袍的大帽,显得也不那么神秘了。
卫哑白从篝火边撤下另一只羊腿,向白袍人走去,林珑不明白葫芦里他卖什么药,跟在他身后探听。
白袍人年纪比卫哑白稍长,二十有余,生的也与大宛人不同,大概是中国中部地区的汉族人士,嘴唇紧闭,望着湖面一言不发,对于卫哑白的接近也显得毫无兴趣。“兄弟,吃过午饭了没。”卫哑白搭茬道。
见他仍没有回话的意思,卫哑白将羊腿放在地上:“请你吃的。”
“谢谢。”
他终于回话,但听不出半分谢意。
“你是哪人?”
“我没明白你的问题。”
“你从哪来。”
白袍人坐直身子,先看看卫哑白,再看下林珑:“比起我,你们的来历更加神秘一些。”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的,相信我,真的很远,以致于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卫哑白坦诚道。
白袍人有些讶异,但仍是不感冒:“你问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为什么?”
他的目光中悲怆之情终于无法内敛,幽幽吟道:“若能天地寻社稷,何必江湖自飘零?虎符吴钩折锈尽,本来兵燹遍古今。”
卫哑白听出话外之音,也记起撒旦所说,这个世界止战未久,好像正被一族所统治,看他心如死灰,隐遁山水的架势,难道是躲避战祸而来。又觉得这里的人,与在学校后巷遇到的神秘少女很像,口吐莲花,才思敏捷,不像现今21世纪的人民群众,他当即问道:“我有一个问题,实在好奇,兄弟能不能告诉我?”
“我对你这浪人也有十几个问题,也好奇的紧。”
“那我们互相回答也就是了。”
“你先说吧。”
“从最早开始,历史总共经历了多少朝代?”
白袍人摇头道:“这也能是问题,随便找一个稚童也能回答。”
“请好生相告。”
“夏禹创朝,殷商传代,周天子统领封侯,春秋战国,秦皇汉武,三国烽火,晋时昙花一现,五胡乱华,隋唐风采,靖康宋耻,蒙乱中原。”白袍人一一历数,卫哑白听得心惊,这和现世如出一辙,跟着接话:“明朝当立,末代满清,是吗?”
白袍人挖苦道:“原来你学识还不如童稚,元代乱中华许久,是周天子一脉联合中原上下,夺回江山社稷,号圣周,国祚八百年,天下共主,辉煌霸业前所未有,直到……西武林犯境……天子一脉途生内乱,三教分崩离析……”白袍人再也说不下去,拳头紧握,心中忿忿不平,说出最后一句:“所罗门登基,万里河山尽归西武林。”
林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卫哑白时,他也差不多这个反应,卫哑白磕磕绊绊说道:“周天子,便是姬发后人一脉?”
“天子血统还能有其他?”白袍人认为卫哑白有些傲慢,损坏了圣天子一脉的名誉,十分无理,斥道:“即便你不是华夏子民,也不该直呼天子名姓。”
“不知者不怪,其实,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神州子民,只不过自小在异乡长大,这次便是要返乡寻根。”
“胡说八道。”
卫哑白叹道:“你不信我也暂时没法子。”
白袍人忽然沉默不语,考虑良久后,才慢慢说道:“你若真来自中原华夏,那就应该为光复中原出一份力。”
卫哑白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很想知道白袍人让他做什么事情,当即答应道:“我辈当为,俯仰无愧。”
白袍人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原以为世间干戈再与我无关,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可笑啊。”他从袍子内袋取出一个白色纸封,跟古时书信一样,对卫哑白说:“我适才听见你要去见噶尔丹可汗,若你真要为所当为,就把这封书信给大宛北可汗,而后之事,另当别论。”
北可汗,噶尔丹?
卫哑白奇道:“大汗是个怎样的人?”
“雄霸果敢,刚强好杀,御侮大宛无一事,西人不敢牧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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