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孟璋便早早离开抱月阁,只剩下谢若暻在榻上熟睡。
闻嬷嬷服侍谢若暻起身时,见她脖子上粉都遮不住的痕迹,不禁一阵心疼:“太子虽是年轻火气旺,可也不能这么折腾娘娘啊。”
一旁伺候的丹素丹婳闻言,也偷偷瞄了一眼谢若暻身上的痕迹,二女皆是瞬间红了脸去。
谢若暻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宽慰道:“我与殿下感情好,嬷嬷应该高兴才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谁家的孩子谁疼,闻嬷嬷只得心中一叹服侍谢若暻起身。
此时谢若暻闹钟却在细细思索,王玠一事,太子是如何知晓的,还有,永嘉帝...,思及此,谢若暻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朝中无人果然不好办事,这些消息都不好打听。
不过既然王玠一事已然过了太子明面,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丹素,你去打听打听,殿下今日可还进宫?”谢若暻思忖片刻,便朝丹素吩咐道。
“娘娘,殿下千秋在即,您可要准备些什么礼物?”丹婳凑上前来笑道。
谢若暻眼眸一顿,她倒是尚未想起来此事,不过既已提起,却是该上手备着了,便朝丹婳笑道:“怎么?你这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奴婢心想,不若娘娘亲手准备个什么送给殿下?譬如香包、衣服之类的?”丹婳歪了歪头,脸上尽是笑盈盈的神色。
谢若暻垂下眸子思考了片刻,终是觉得不好,太子久居上位,上赶着给他做这些的人还少么?
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对着丹婳吩咐道:“我记得我的嫁妆中,有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玉,你去将它拿来。”
丹婳一听,便明白她是想做什么,便喜盈盈地应了。
谢若暻盈盈起身,今日不需给太子妃请安,便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缮丝便装,上以金色、红色的丝线绘制栩栩如生的锦鲤,走动间更显流光溢彩。
头上更是未着钗环,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就那么披散下来,自顾自地站在书桌前练着字。
另一边的怡和苑
“这么早唤孤过来,可是有何事?”孟璋淡淡看向李裕如。
今晨天色尚早,李裕如便遣了身旁的人去请张德保,让张德保请孟璋过来,竟是半点未惊动抱月阁,所以抱月阁众人皆以为太子是自己走了。
“原不该打扰殿下,只是宫中早早便来了旨意,妾想着,多少要知会殿下一声。”李裕如亲自碰了一盏热茶奉与孟璋。
孟璋接过茶,微微靠在椅背上,声音中透出些许疲惫:“可是皇后有旨?”
孟璋心中大概有了数,想到昨日在宫中,永嘉帝对他说的话,整个人也精神了两分,果然,便听李裕如答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娘娘传下旨意,说是派了些宫女太监下来,让咱们府中先熟悉熟悉。”
尽管极力克制,李裕如仍不能完全掩去话中的喜意。按着大靖的惯例,这往太子府派了宫女太监,替换了原来伺候的丫头,那就证明离太子登极的日子不远了。
太子登极之后,自己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般想着,李裕如心中涌上一股热流,脸上微微一笑,朝孟璋温声道:“殿下看这各院的人选,由妾直接分配下去还是?”
孟璋历来不愿掺和后院小事,原想让李裕如直接拨了人下去,但是想到抱月阁中那明月般的美人,话到嘴边转了口风道:“抱月阁的人让她们自己挑,其余的你安排即可。”
说罢,警告地看了李裕如一眼道:“若是这种小事还出了什么岔子,孤看这个家你也不必管了。”
李裕如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颇有些不可置信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与太子成婚数载,便是没有多么浓情蜜意,可也称得上是相敬如宾,谢若暻进府不过区区数月,太子便对她诸多不满。
“孤什么意思,你心中自然有数,苏氏好歹也生了菀娘,怎由得吴氏随意欺辱,你堂堂太子妃,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孟璋合上手中茶盏,茶盖与茶碗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铮”,激的李裕如心中激灵一下。
李裕如既震惊于孟璋对太子府的掌控力,又痛恨太子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极强的自制力仍是让她忍着不悦,柔声道:“殿下所言极是,妾确有失职之处,抱月阁的事,妾会安置妥当,至于妾室吴氏,妾原想着毕竟是您的母家表妹,便多给了几分尊贵,怎料她竟是如此个不晓事的,妾定会好好约束。”
李裕如言辞恳切,却也在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大度与委屈。
孟璋听后,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孟璋身上,将他整个人镀地俊美如天神。
孟璋本身气质淡漠,数年征战却又让他染上了些许铁血,仿佛是刚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天神,让人想要攀折。
李裕如不由得又生出些许妄想,不自觉地上前一步,眼带期许道:“时辰不早了,殿下可要留下用午膳?”
孟璋端茶的手一顿,朝外面的天色望了望,心中想到,这个点,只怕抱月阁哪位也行了,便开口道:“不必了。”
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李裕如见他如此作态,便刻意在身后提醒道:“吴妹妹进府已有些时日了,早些日子殿下不在府中,如今您回来了,今晚是否?”
孟璋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嘲讽地笑了笑:“太子妃真是思虑周全。”
说罢,便大迈步离去。
“啪!”见孟璋如此毫不留情,李裕如愤恨地抓过一个茶盏便向地上摔去。
“瞧瞧,这才来了多久,便又巴巴地要回去了?”李裕如一阵冷笑。
刘嬷嬷心中也是止不住地叹气,这太子妃怎么就非要跟谢侧妃过不去呢,太子爷不过是宠幸个妃妾罢了,这有什么可置气的。
“娘娘息怒。”刘嬷嬷上前握住李裕如的手劝道:“这谢侧妃生的容色过人,天下男儿那个不爱俏的,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罢了,您可是太子殿下三书六礼聘进府的正妃,难道要与这些个不打紧的妾室争气斗狠吗?”
李裕如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生起几分酸涩,是啊,谁能不好美色呢?她自是比不得那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俏丽。
见她往心里去了,刘嬷嬷接着劝道:“您啊,当务之急还是生下殿下的嫡长子来的要紧。”
李裕如眼色一暗,如今宫里的信号再明显不过,当务之急便是确保她太子妃之位坚如磐石,于是,她开始重新审视起后院的一切。
半晌后,李裕如又恢复成那副端庄大气的样子,眯了眯眸子朝刘嬷嬷缓缓道:“你去将殿下今日在府中的消息递给瑶光轩。”
刘嬷嬷刚刚走至门口,又听见身后传来不轻不重地声音:“你传信给本宫母家,让她们寻个靠谱的郎中来。”
太子妃碎了个茶盏的事,不说传遍后院,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我当她那副大度的样子能装多久,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谢若暻执着手中笔,缓缓勾勒。
“到底皇后娘娘还是疼您的。”闻嬷嬷笑道。
谢若暻倒是笔下一顿,她与当今皇后王瑜其实算的上略有交情,当年王玠游学谢氏书院,这个姐姐放心不下倒也来过几次汝南。王谢两家立下婚约后,她们便也如同手帕交般,不时有书信来往。
只是当今登基后,王家姐姐进了那吃人的深宫做了继后,而她也被一纸圣旨束缚住。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均默契地不提过去。
此次宫中赏人,她倒底是心软了,派了人偷偷通知自己,那些人可用。
“名字你可牢牢记住了?”谢若暻重新勾勒起笔下宣纸,并不抬头地朝闻嬷嬷问道。
“回娘娘,已是清楚了。”
谢若暻便不再出声,只专心笔下风光。
孟璋随着丹素踏进抱月阁时,看见的便是清雅美人伏案作画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孟璋屏退了想要通报的人,缓缓走至谢若暻身后,赞道:“谢侧妃画艺精湛,倒是令孤刮目相看。”
谢若暻虽被孟璋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笔下仍是稳稳勾勒,甚至难得朝孟璋打趣道:“听殿下这意思,平日里怕是以为妾一无所长了?”
孟璋闷笑两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瞧瞧咱们谢侧妃的这张嘴,倒是愈发不饶人了。”
适逢谢若暻也画完收笔,便朝孟璋嫣然笑道:“殿下看看妾这幅画,画的可好?”
孟璋目光流转,细细看去,原来画中人竟是他,只是瞧着比如今年轻几岁,身披闪耀铠甲,挺立马鞍,身后是战场的尘土飞扬。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谢侧妃好画艺。”孟璋赞道,伸手拿过那幅画,却意外注意到画下的纸上飘逸灵动的字迹,夸到:“谢侧妃竟还有如此文采。”
这倒不是孟璋夸张,先说画艺,谢若暻从未置身沙场,却能勾勒出沙场的雄浑磅礴,这几首描绘边疆的诗更是瑰丽壮阔。
谢若暻笑道:“殿下何必谢侧妃的叫妾,不若唤妾小字昭昭可好?”
孟璋有些诧异地看着谢若暻,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叫他意外,他原以为谢若暻定是不会像旁的女子一般示弱,不过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是喜悦的。
“昭昭,孤真是,刮目相看。”
“殿下说笑了,妾可写不出如此好的句子来。”谢若暻眼尾朝上,飞快地瞟了孟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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