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心口一窒。“你说什么?”
“有人给京兆府透了消息,刘府必须要有人出来担下这事儿。母亲质问京兆尹,那狗官竟然恼羞成怒想要屈打成招!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他们动了私刑,要不是小王爷亲自来京兆府,恐怕母亲就真的死在京兆府里头了!”
海棠脸色大变,反手抓着刘月婵,“快带我去看看夫人!”
茴香心里一惊,这才注意到刘月婵的脸色交集憔悴,两眼红肿,衣裳也都是褶皱,看样子一定是一直伺候在刘夫人跟前。
醒了神后茴香才见海棠跟刘月婵早已走远,又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刘夫人房中,一股浓烈呛人的药味差点没把海棠给熏吐了,海棠见门窗紧闭,又赶紧让人开开。
“开不得!上次大夫说不能让娘吹了冷风。”刘月婵一边说着一边小跑到刘夫人床边,拉着刘夫人的手轻喊:“母亲,姐姐来了。”
一连喊了几遍刘夫人都没反应,刘月婵都要哭了。
海棠走过来,看清楚了刘夫人的脸色,内心被震的颤了一下。
从前看刘夫人,温婉从容,虽然面貌并非上乘,但十分耐看,笑起来更是叫人觉得亲切。而如今,刘夫人两颊干寡,面色已经近乎死人的冷灰,这么短短几天,竟让她瘦脱了相了!
“娘啊……”
刘月婵一声声的呼唤下,刘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刘月婵喜极而泣,又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谁来……了?”
才三个字刘夫人就说的很是艰难,声音更是难听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是海棠姐姐,承王妃啊。”
刘夫人双眼登时睁大,“承王妃来了?”
海棠急走过去,从刘月婵手里接过刘夫人的手。刚触碰到刘夫人的肌肤,海棠的心又沉了一截。刘夫人这手冰凉彻骨没有一丝温度,再看着她的脸色,海棠心里实在是害怕。
这就是将死之人么?
海棠紧紧抓住那只手,“夫人,是我来了。”
刘夫人缓缓转过头来,无神空寡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海棠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匆忙擦过,轻拍着刘夫人干枯的手背。
“夫人好好歇着。”
刘夫人点头,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海棠把刘月婵喊到外头,“夫人病成这样,怎么不见人去承王府传个话给我?”见她低头不说话,海棠只能忍下情绪,又问,“请的大夫怎么说?”
刘月婵吸了吸鼻子,“官家里的,或者是跟官家有关系的大夫都不敢来,只是外头请了几个郎中,但……”
东元有威望或是财权的大户人家大多都在家里养了大夫,医术虽然比不得宫里的太医,但也都是拿得出手救得活人的。但若是这些大夫被官家通了气,那就算你死在人家面前人家也不见得会搭把手。
退而求之,那就是外头的小郎中了,虽说比不得官家养的大夫,更比不得宫里的太医,但也绝对不会把人医治成这样。
“爹爹!”
刘月婵朝着前头跑去,海棠望过去,果真见刘福伦回来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高个男子手里提着个药箱,看来是位郎中。
“刘大人。”海棠喊着,心里又紧张忐忑。刘家这场祸事归咎结底就是因为她,若是刘福伦痛恨自己……
刘福伦见了海棠时确实有这么一会的惊讶,他缓下神情,与海棠点了点头,就带着大夫进去了。刘月婵担心不下,也跟着就去了。
等了片刻,才见刘福伦送了那郎中出来。后头跟着的刘月婵把郎中新写好的方子递给门卫伺候的丫鬟,让她赶紧去抓药。
“等等。”海棠把方子拿过来,从第一味药开始看。
正与刘福伦说话的郎中上下的审视着她,“这位夫人会看方子?”
刘福伦正要开口,那郎中又说:“刘夫人病情已经延误,这位夫人要是不懂就别装懂……”
“我问你。”海棠沉沉开口。“刘夫人是何病症?”
郎中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在下的方子?”
海棠目光一紧,“来人,将他给本妃拿下!”
郎中一愣,刘福伦跟刘月婵亦是一愣。
“姐姐,怎么了这是?”
“拿下!”海棠声音骤然高起来,“骗人的东西,你也敢在本妃面前卖弄?”
刘福伦脸色大变,“来人,拿下!”
自家主子一发令,在旁的丫鬟家丁就都冲了过来,把郎中死死摁在地上。
“哎哟哟!官家欺负人了!官家欺负人了!”
郎中嗷嗷的叫了起来,那杀猪般的嗓子,怕是响彻了整个刘府。
“放肆!”海棠一脚踹过去,郎中又是两声哭嚎。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刘月婵心里慌急了,拽着海棠的衣服就不松手了。
海棠冷笑,展开方子,问那郎中。“你药方里有白芨,那为何又有乌头?白芨虽能止血,但乌头与白芨相克你不懂么?另外我问你,这淫羊藿是治什么的?”
郎中被海棠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一阵,叫刘月婵和刘福伦心里越发着急。
“姐姐,这淫羊藿是做什么的?”
海棠把手里的方子揉做一团扔到郎中脸上,“治男人病的。”
刘月婵听不明白,怎么生病还分男人女人。但刘福伦却明白了,他脸色铁青,照着郎中的脚面就是一脚。
“混账!难怪我夫人简简单单的伤病竟然会越发严重,原来都是你们这帮庸医!”
刘月婵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了才大哭起来。“爹爹,怎么办!怎么办!”
刘福伦浑身颤抖,咬牙切齿。“他们是要逼死我们才满意么!”
这一句话让海棠瞬间明白过来,不是这些郎中不行,是那些人连江湖郎中都打了招呼,根本就不让他们治好刘夫人!
他们真的是要逼死刘夫人!
“因为刘月婵跟我亲近?因为我跟刘家关系好些?”
海棠一句话就说明了原因。
刘月婵与刘福伦虽然没说什么,但也都默认了她这一句话。海棠手脚冰冷,整个人已经气愤到了极致。
她蹲下来,突然动手掐住了郎中的喉咙,周身都是凛冽的冷意。“是霍寒烟,还是夏侯关静?”
刘福伦神情一紧,刘月婵愣怔当场。
郎中吞咽了一口,“夫人的说的人,在下都不认识。”
海棠勾起唇角,笑的有些冷。“没关系,一会你就该认识了。”
咔嚓一声,郎中的脖子已经被海棠错了位,吓得刘府摁着他的那几个下人都松了手,逃得远远的。
郎中痛苦的扭曲着身体,两只手扒着脖子痛苦又贪婪的呼吸着最后几口空气,突然间,他就不动了。
刘月婵吓得一声尖叫,捂着眼睛不敢再看。刘福伦紧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棠站起来,厌恶又冷漠的在衣裳上蹭了蹭那一只手。“你们前面请的那几个郎中应该还在京城,刘大人带人去找找吧,之后要怎么做,刘大人心里应该有底数了。”
见茴香已经被吓呆在那了,海棠又喊了她,带着茴香就要走。
刘月婵追上来,“姐姐你要去哪?”
“进宫,给夫人找太医。”
刘福伦张了张口,唇上颤抖了一会后,才哑声道了谢。
刘月婵要追上来,又被海棠给劝回去了。海棠带着茴香刚出刘府大门,又见到了傅子辰。
傅子辰像是刚刚经过这里,见了她,有些惊讶。。
“你身体都好全了,怎么又出来了?”他往上看了看大门上挂着的匾额,又说:“你来看刘夫人?她可好些了?”
海棠正是心急时候,对他的话并未多想。只是想起傅家的地位,眼前瞬间就亮堂了。“你能进宫么?或者,你能不能请个太医来给刘夫人瞧瞧?”
“刘夫人病的很重?大夫怎么说的?”
海棠目光沉沉,“刘夫人被京兆尹动私刑的事情你不知道?那你也不知道刘府现在是个什么境遇么?没有大夫,又或者都是些故意乱诊的庸医,刘夫人能好得到哪里去?”
她抬眼看着傅子辰,“你能有办法么?”
傅子辰摇头,“宫里请太医,那是皇亲国戚或者是朝廷一品重臣才可以。我,没这个能力。”
海棠亮着的双眸瞬间暗淡了下来,看的傅子辰有些心疼。
“你为何不去玉佛庵看看?承王府曾有一位医术颇高的大夫,因老承王妃……老承王爷便让那大夫跟到玉佛庵去了。”
傅子辰话音刚落,海棠就让茴香赶紧去找马车,要赶去玉佛庵。茴香还怔忪在刚才的人命里,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
“我这里正好有马车,我送你过去。”傅子辰指着自己的马车,“现在过去,还得在庵里耽误一会,回来怕就天黑了。”
海棠咬咬牙,点了头。
“王妃……”茴香终于回了神,有些犹豫的劝着海棠。
海棠哪管得了这么多,临上马车时突然想起一事。“茴香,你在刘府帮着月婵些,我一会就回来。交代你的时候,你别忘了。”
她深看了茴香一眼,这就上了傅子辰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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