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就跟耗子说了这件事,同时将小人挂件的照片发给了他。
他也显得有些意外,没料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人在背后如此大费周章。不过他对玉石和小人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让我尽管把他号码给苏景和她朋友,具体事宜,双方聊聊再说。
我提醒他,按照苏景对她朋友要求的描述,此事可能很不好办,而且稍不留神,可能就涉及违法。
耗子在电话那边笑了,“看个石头,能违什么法?”
我无奈,“好吧,希望你只是看看,过个干瘾而已。”
紧接着,我就给苏景打电话,回复耗子的态度。
可是,电话通了,里面又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仿佛睡意朦胧,满口的不耐烦,甚至还带了些许的酒意。
我不想跟这个人提及此事,只说让苏景给回个电话。
可是一直到天明,我手机上也没有苏景的来电。我心里想,莫非那接电话的男人,他就是玉石的主人?这想法让我愈加对帮苏景这个忙很不情愿了。
不过上班间隙里,我还是去办公室找了苏景,并把耗子的电话给了她。
我看着她当即就用短信把号码转发了出去,随后又拨打了一个电话,确定了一下,看来这玉石果真不是她的,而且听她在电话里讲话的客客气气来看,显然电话那边的人跟她关系也不算特别亲密,应该不会是那个已经跟她居住在一起的中年男人。
放下电话,苏景再次如释重负,一再表示等我肠胃好了,一定要好好请我吃顿饭,以示感谢。
我说这忙八字还没一瞥呢,没什么好谢的
苏景笑了,说玉石的忙,以后就是她朋友自己和冯浩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至于我给她帮的大忙,则是她终于可以摆脱她朋友的一再纠缠,从此不必每天犯愁怎么跟我开口提这事了。
几天以后,我问耗子那事什么结果。
耗子在电话里显得很无奈,说从对方传给他的图片来看,那石头顶多也就值个几十万,不可能更多了,但对方坚持要把价钱提到百万档,他也没办法。可如果他不答应,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提一下小人挂件的意思。
说到这里,我再次提醒耗子。我跟他讲,这事涉及违法,绝不能为了一个小人挂件冒险,何况那挂件很有可能真就只是一个拇指猴的标本而已。
耗子没多说什么,只在电话里一直沉默着。感觉得到,他非常失落。
耗子的失落让我莫名的感到担忧。
我知道那小人挂件在他心里的分量,可如果他为了这东西在石头方面出点事,那这曾经让他心灵感到平静的最后的栖居地,也将毫无疑问的从此失去,而他也将再次失去内心最后的寄托和皈依,重新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此,我绝对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第二天刚下班,我直接冲到办公室去找了苏景。
我说我要见她那位玉石的主人朋友。可苏景却告诉我,她朋友已经去了省城,与冯浩约好见面。
我当即给耗子电话,可他说他们已经见了面,现在正在吃饭,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苏景大概见我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有点不明就里,小心翼翼的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当时心里着急,火气正没处发泄,索性怒气冲冲的对她吼道:“总之这事,要是让我朋友遇到任何麻烦,那我跟你们谁都不会客气!”说完我扔下她,转身走了。
那天整个晚上,我都在等耗子电话,可他一直没有打来。
我拨过去又是关机。
次日一早,还是如此。
我打他寝室电话,他同学说他彻夜未归。我只好给他发信息,说再不给我回电话,我就直接报警了。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我正在上班,耗子终于给我回了信息。
他说那事他已经答应了帮那个人办妥,让我不用担心。
下班后我给他打过去电话。我说一个董坤,我们都没本事弄出来,是不是你下一个就跟着进去。
耗子在电话里笑得有点疲倦,但也有些轻松,“你想多了,这本来就是我专业范围内的事,说白了,就是个简单的技术问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无话可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不过那个周末,我还是连夜坐车去了耗子的学校,我想做最后的努力。
其实早在我上车前,我就已经先打了他寝室的电话,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同学说他一个白天都在寝室里睡觉,天黑以后则钻进实验室去了,估计又要通宵。
我到他学校时,还不到晚上十二点,他学校的门还开着,我于是直接去了他实验楼。
果然,我刚走到五楼他那间实验室的玻璃门外,就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拿着一支放大镜一类的东西,仔细的观察着手里的一块石头。
我敲门走进去,他显得有些吃惊。
不过我注意到,他当时握在手里的,应该只是一块普通的玄武岩而已。显然,为了掩人耳目,他一定要等到夜深人静了,才放心的去处理那件事。
我开门见山的问:“那石头呢?”
耗子无奈的笑了一下,从桌上拎过书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盒子,伸手递给我。
我打开盒子,就着灯光一看,里面果然放了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虽然看上去确有几分玉石的碧绿,但在我这外行人眼里,实在也没多稀奇。
我抬起头来,有些怀疑的问他,“你是说,这就是那块价值几十万的石头?”
耗子微笑着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璞玉’嘛,你别看它外形普通,只要处理得当,它就可以在你面前大放异彩,展现出它原该有的最为璀璨的一面。”
我茫然的听着,几乎有些被耗子对石头的挚爱所感染,不过,我很快还是清醒了过来,“不管怎样,你为了这个去石头把自己搭进去,值得么?”
耗子摇摇头,“刘宇,你真想多了。其实,我仅仅只需要从技术上对这石头进行一下处理,使之更接近完美而已,这有何违法可言啊?”
我点点头,“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价值数十万的石头弄好,不会出现任何一点破损,任何一种意外么?”
耗子摇头,“没有。”
我哭笑不得,“既然没有把握,你怎么能接这么大风险的事?如果一旦弄不好了,出了什么差错,你怎么跟人家交待?人家会轻易放过你么?”
耗子沉默着,脸上神情有些疲倦,也有些黯淡。
看到自己在他兴头上浇了瓢冷水,我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为了让他冷静,我还是没有心软。
“你冒这么大险,就为了一只猴子做的假人标本,你自己想想,这值得么?”
耗子叹了口气,“其实,真不止是为了那标本,也是……也是为了这石头本身,还有,是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我苦笑,“恕我愚钝,实在不能明白。这件事情的好处,除了那猴子标本,至多再有一笔钱,我不信你会为了那点钱而冒这样的险。”
耗子笑了,“坦白讲,这专业学了几年,一直在做理论方面的工作,偶尔碰到一点技术活,也不过是跟着老师小打小闹而已,根本接触不到真格的。现在第一次单独接手了这样一个活,那边又给我这么大信任,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对我专业能力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验,远比一份毕业论文,一份社会实践,有意义得多!”
听他说得这么真诚,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这险也冒得实在太大了,你想一旦稍有闪失,对方追究起责任来,那后果就太不值了……”
耗子笑了一笑,平静的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当年夜闯王权贵家,夺取小参人那件往事?
我说我记忆里的往事差不多也就只有这一件,再没别的了。
他笑着感叹道:“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冒险。如果一直选择平平淡淡活下去,那这样的人生,才真正叫作不值。
终于,我无话了。
是啊,这好像才是真正的耗子,秉性难移。
他即使因为早期的不幸,在最脆弱敏感的青春期里,躲进了没有情感,没有生命的石头世界,可一旦缓过劲来,还是这样的一往无前。
这性格虽然还是让我有些不放心,但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涌上心头。
于是,我妥协了。
“好吧,既然所有的后果你都想好,并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了,那我也没办法。反正作为兄弟,我能提醒你的还是那句,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一旦发现不妥,就一定要退出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回到单位以后,有一天刚下班,苏景来化验室找到了我。
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她给朋友打电话,那边也只是闪烁其词,没有正面回答她。
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好气,于是将耗子答应了为她朋友处理石头的事告诉了她。
苏景也感到很吃惊,声称她也没有料到,那朋友竟然真要冯浩帮着处理加工这玉石。她一直以为,她朋友的意思,其实着重点只在要冯浩在一面书面材料上做点润色渲染,但没想到要真对玉石动手。
末了,苏景说绝对不行。她深知那朋友的个性,一旦这玉石出了问题,冯浩一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我一听这话更来气,苏景立即给她朋友打去了电话。我听出他二人在电话里有了很大的政治,苏景一直在强调,如果那东西出了问题,绝对不关任何人的事,尤其是冯浩。
可是放下电话之后,她还是一脸无奈和着急。她说她朋友讲了,他和冯浩之间签订了一份协议,相关的事宜都在里面,外人无权干涉。
我再懒得多说一个字,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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