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东秦,天气已骤然转冷,树叶儿纷纷落了,呈现出一种末秋的气息。
东宫,唯有枫叶燃烧着耀眼夺目的艳丽红色,与悬于天空的丽日暖阳交相辉映,一阵秋风萧瑟而过,枫叶如破茧成蝶的火蝴蝶一般随风而舞,缓缓而落到东宫晖阳殿被大火燃烬的废墟之上,呈现出异样的死寂。
皇宫里的人都认为太子季承欢被烧死在东宫,唯有东秦皇帝不能完全相信,知子莫若父,他想季承欢应该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
虎毒不食子,再加上他与皇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虽然关系平淡,但也有几分感情,本来也不打算将事情做的这样绝决,可当他知道君北安的死是皇后的阴谋,他怎么也无法原谅这个毒妇。
在他心中,皇位继承人从来只有一人,那就是他和君北安的儿子季承衍,只可惜他的衍儿莫名失踪生死未卜,他不抛弃不放弃的苦寻多年皆不得,只到二十天前,他才获悉大楚国师君北衍就是他的儿子季承衍,小字思安。
他不仅查到季承衍现如今的身份,也查到皇后和季承欢早已知道君北衍就是季承衍,还派人疯狂追杀他的衍儿,他无法容忍,他都已经失去小安了,断不能再失去他和小安的儿子衍儿。
既然承欢一心想杀衍儿,那他就不能留他,承欢打小就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衍儿的存在于他而言根本是水火不容的存在,有关这一点,他其实是痛心的。
他可以下狠心将皇后弄死,却没法下狠心将承欢弄死,他只是想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待迎回衍儿时立另衍儿为储君,可他的想法不仅遭到群臣反对,更是遭到季承欢的绝地反击,承欢他想要弑父谋反。
所以,他将他圈禁在东宫,一时犹豫要不要杀掉承欢,就在他犹豫的时侯,东宫一场大火烧毁一切,季承欢所住的晖阳殿更是烧成一片废墟。
一个接一个被烧的焦黑的尸体从东宫抬出,没有人能分得清这些尸体是谁,也没有人能知道哪具尸体才是季承欢的。
只到一个幸免遇难的太子侧妃认出一具尸体脚腕上缠着的赤金脚链,大家方才知道太子已然被烧死。
皇后重伤之下遭受如此打击,人事不省了整整三天,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大有归西的光景。
皇帝心中复杂难言,有痛,有轻松,有更深的怀疑,还有难以言喻的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
他不知道此刻季承欢正隐藏在晖阳殿的地下密室。
在这分不清白天晚上的密室里,季承欢正密谋筹划要谋反。
他不仅要做东秦的皇帝,还要一统天下,成为天下之主。
他脸色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眼睛里却流露出绝决的阴狠。
“萧凌,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回禀太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待今夜子时行动。”
“嗯,湘王那里有可动静?”
“太子放心,湘王已有投诚之意。”
“……嗯,本宫的这位叔叔素来敬重父皇,你还需防着他些。”季承欢眉心微拧成一个川字形状,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补充一句道,“大楚太上皇和合硕差不多后日一早就要到我东秦边境,你派人好好看着,务必保他们安全。”
“卑职遵命。”萧凌似乎犹豫了一下,终是没问出口。
他有些担心合硕,如今她怀有身孕,怎经得起日夜兼程,车马劳顿,他想告诉合硕不必急着赶回东秦,但恐破坏了太子的计划。
太子的计划中本来也没有牵涉到合硕公主,怨只怨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人,竟然飞鸽传书给合硕,这人的心思当真恶毒。
他想这个人有可能是合欢公主,合欢虽与合硕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姐妹,但这对亲姐妹并不亲密,合硕是被合欢欺负到大的,许是见合硕如今幸福,她羡慕嫉妒恨的想让合硕不快活吧,可怀疑也只是怀疑,他没有实证。
他正想着,季承欢朝他摆了摆手,命他退下。
他静然而去,密室里独留季承欢一人。
他的心远不像他表面的那样平静,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皇位唾手可得,而他心中颇是思念的太上皇就要来了。
他本以为他使计将太上皇诱哄而来完全是为了那本可以让他一统天下的《帝书》,可细想想也不全是,他还是很渴望见到这个有趣的太上皇。
在之前,他前去见了胡戈大师一趟,得知能打开九宫盒的人脚踏七星,而太上皇就是那个脚踏七星之人。
只要他利用太上皇得到《帝书》,他想他离天下之主就更近一步了。
……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
一辆马车急急奔驰在山道上,马车内的人无心看山路两旁的秀丽风景,为了赶路他们放弃官道,抄近路走了山道。
正因为这一抄,导致季承欢误判了时间。
有风卷着树叶从马车帘中飞旋而入,凭添了几分秋色。
合硕捧着肚子病气蔫蔫的半躺在朱景皓的怀抱里,朱景皓为保合硕躺着舒服也不敢动,愣是咬牙坚持着,其实他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要被合硕压散了。
褚玉抱着奥特曼好像正想着什么,就在三日前,她接到一桩大生意,她不想她的名声已远播到东秦了。
虽然对方开出了黄金五千两的高价,可她心里一点也不痛快,季承欢生死未卜,她痛快不起来,她之所以来到东秦并不完全是为了生意。
有另两个最重要的原因,一是她不愿相信季承欢死了,所以亲自跟着合硕前来看看,二来是为那老僧跟她说的那枚帝灵珠。
这几日,狐狸皇帝痴缠着她,搞得她想走都变得很困难,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她留了五个大字给他‘不日归,勿念’,然后悄悄儿带着奥特曼,跟着把身体稍微养好一点的合硕一并跑了。
她本来想带着追萤,琉璃一起走的,可想着容德音之事,她也就打消了这份念头,再说畅心园的生意若没有追萤,琉璃她们几个也不行,所以便再一次的带着奥特曼,脚底抹油了。
她前脚刚一抹油,后脚眼灵鼻子尖的媚色就追了上来,硬要跟她一起走,哭的声情并茂,梨花带雨的说要服侍她,搞得她甚是烦恼,为怕节外生枝,她少不得将媚色一起带走。
此刻,媚色正垂着眼,时不时的转过头偷眼打量着她,心里那叫个激动难耐啊!
太上皇的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服侍了,没了追萤,琉璃,紫燕她们,还有那个犯嫌的软枕头,他终于可以近距离无后顾之忧的服侍太上皇了。
一想到那个软枕头整日盯贼似的盯着他,他内心就升起一股屈辱感,他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但男宠也有男宠的骄傲和自尊,断不容别人践踏,软枕头却每每取笑他,他深为愤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屈辱往肚子里咽。
如今,天高皇帝远,没有了软枕头,他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真是神清啊那个气爽!
他越看褚玉心里越欢喜,他欢喜他更添潇洒英姿的一字眉,欢喜他小包子似的可爱小脸蛋,欢喜他卷翘如鸦翅般的睫毛,欢喜他红而润泽的娇唇,欢喜他……
总之,他对他全身无一处不欢喜。
朱景皓瞧着他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由的嘲笑一句道:“媚色,你再看就要长针眼了。”
媚色脸一红,赶紧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褚玉,低低的反驳了一句:“再压,你就要变成肉饼了。”
“本公主先把你压成个肉饼!”合硕不悦的瞪了媚色一眼,动了动笨重的身躯,道了一声:“景皓,你且息一会。”
“合硕,不要听那小人嚼舌头根子,我不累,一点也不累,呵呵……”朱景皓依旧抱着合硕没有松手。
媚色嘴一撇,也不敢再直接反驳,只看了褚玉一眼,掩唇笑道:“太上皇,你听听,有人口是心非呢,被压的牙都要咬碎了,还说不累。”
褚玉看了看朱景皓笑道:“媚色,你不要这么说,小十二这般用心服侍合硕,是爱妻的表现。”
“来,太上皇,你往我怀里躺一躺。”媚色立刻机灵的张开了怀抱。
褚玉眼一翻:“为毛?”
“身为太上皇的奴才,自然也该用心服侍太上皇啊。”媚色害羞的眨一眨眼。
朱景皓扑哧一声笑出来:“太上皇,还不躺躺,也好叫媚色用心一回,嘻嘻……”
“啪”的一声响,合硕甚是不悦的反手就往朱景皓脸上盖了一掌,怒道,“本公主心里正不痛快,你还有心情笑。”
朱景皓委屈道:“刚刚明明太上皇也笑了啊!”
“太上皇可以笑,你不可以笑。”
朱景皓更委屈:“娘子,你太偏心,对我很不公平,为什么太上皇能笑,我就不能笑?”
“好!”合硕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心里到底恨前几日朱景皓看美人的事,她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治理他,这会子来了气,看着他道,“你想要公平吧,那我这就休了你,然后改嫁给太上皇。”
“怎么嫁给太上皇就对我公平了?”
“身为夫君,就该为妻子的喜而喜,为妻子的忧而忧,我若成了太上皇的妻子,他必定会和我同喜同忧,断我不会在我悲伤的时候,笑——”
说到笑字,合硕着重咬了咬,说完,就冲着褚玉挑一挑眉道:“太上皇,我要改嫁给你。”
媚色一张害羞到潮红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张手就护住了褚玉道:“你想嫁,太上皇也未必肯娶。”说完,满是希冀的看着褚玉道,“太上皇,你说奴才说的可对。”
褚玉摸了摸奥特曼有些干燥刺手的毛,奥特曼发出一声满足的乌咽之声,只要一想到主人从东秦回来之后,它就能看到雪团,它兴奋的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
因为它一直为伊消的狗憔悴,导致它的颜值低了好几个档次,想着要跟雪团见面,它必须要把颜值恢复到巅峰时期,所以便饱饱吃呼呼睡,争取抚平毛躁,令它的秀毛柔亮顺滑,雪团一触难忘。
它动一动身子,继续睡觉。
褚玉嘴角微微一扬,摇头笑道:“若合硕愿意改嫁,我还能白捡一儿子,有便宜捡不捡白不捡。”
“啊?”朱景皓和媚色同时把脸都垮成了秋裤。
合硕得意洋洋的冲着朱景皓耸了耸肩膀,径直走到褚玉面前就要坐在她身上,想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来。
褚玉一惊,依她目前的小身板和合硕的重量级身材,她这只轻盈的小鸟八层是给合硕那巨形的人给压死了。
她正想偏一偏身体,朱景皓叫道:“娘子,不可!”
合硕怒眼一瞪:“难道只许你抱美人,就不许我抱美男了么?”
“公主,你想抱美男就抱我吧!我愿意代太上皇献个身。”媚色情急之下奋勇献身。
他断不能让合硕坐到太上皇身上去,作为太上皇的最最忠心的男宠,他很有必要带太上皇受过,不然以太上皇风吹吹就要倒的纤细小身板,不要给合硕压坏啦。
“想得美!”合硕和朱景皓异口同声怒斥一句。
“……”褚玉表示无语。
媚色摊一摊手道:“我也不想呀,可是合硕公主要抱美男。”想了想,又补充道,“公主你刚不是说先把奴才压成个肉饼么?奴才这就满足你的愿望,压一压奴才说不定还可以缓解公主你悲伤的压力呢,呵呵……”
朱景皓立刻摇头表示反对:“娘子,断不可坐在他身上。”
合硕本不想坐,听朱景皓这一说激出气来,嘴巴一撅赌气道:“我偏要坐。”
“你是我的娘子,怎么能坐在别的男人身上?”朱景禛赶紧走过来扶住合硕。
合硕拿一种怀疑和轻蔑的眼光上下瞄了媚色两眼,冷嗤道:“他哪里算个男人,分明是个女人。”
媚色的脸僵了僵。
褚玉只感觉马车朝左边倾斜了一下,急忙道:“合硕,小十二,你们还不赶紧坐回去!”
合硕气恼道:“怎么着,太上皇舍不得你的男宠被我坐了?”
褚玉白了她一眼道:“你俩一起站在这边,搞的马车不平衡,要翻了。”
“……呃”合硕顿时语塞。
这一路,褚玉倒并不寂寞,在合硕和朱景皓以及口香糖男宠的斗嘴中时间很快流失了,转眼间,头影西斜,天已傍晚。
“太上皇,你看……”
合硕的神情突然变得惆怅而纠结起来,自打她嫁给朱景皓,便跟着朱景皓一路去了他的分封地洛河,期间只回过东秦一次,如今堪堪又过了两月,她才再次踏上东秦的土地。
如今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母后生死不明,太子哥哥惨死东宫,她不知道回去等待她的是何等惨局,或许父皇连带着看她也不顺眼,要杀了她这个公主吧!
可她不怕,她必要亲口问问一父皇,他为何要这样狠心。
此刻的合硕再也料不到,她这一回去根本无法去亲口问一问她的父皇了,因为他的父皇此刻已像个活死人一般,中风瘫倒在床,不能动不能言,也唯有两个眼珠子能转转而已,而且还转的很不灵光。
就在昨晚子时,她的太子哥哥已经动了手,借刀杀人将她的父皇推下了帝位。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个好皇子,东秦皇子对帝位感兴趣的当然不至季承欢一个,所以有一个好皇子见太子季承欢被自己派去的人放火烧死在东宫,便兴奋的屁股坐不住了。
为免夜长梦多,他想着必须在皇帝把季承衍接回东秦之前,登上帝位,所以便发动了宫廷政变,迫不及待的伙同他的另一位好弟弟,两人同心协力的带兵杀上了皇帝所住的乾坤殿。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这一晚,腥风血雨,火光冲天。
这一晚,这个好皇子再想不到,他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果实说抢就被人抢走了,抢走胜利果实的人还是他以为死得透透的太子季承欢。
当他见到季承欢亲自带兵,打着‘奉天靖难,清剿反贼’的正义旗号跑来,他惊的几乎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两眼昏花了,他揉一揉眼,再揉一揉眼,无法相信一个死掉的人突然活着跑过来杀他。
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惊天巨变,当即就从高高的台阶上失足跌了下来,好在他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倒不至于跌成重伤,但即使没有重伤,他也难保性命了。
结局,毫无悬念,这位好皇子被季承欢当场诛杀,而与他共谋的另一位六皇子反应比较灵敏,在被季承欢捉到之前怆惶落逃。
一夜之间,风云变幻,乾坤扭转。
四皇子谋反被诛,六皇子叛逃在外。
苦逼的老皇帝中风不起。
太子季承欢剿灭叛党救驾有功,即将成为东秦新一代帝王。
而这些,合硕和褚玉等一无所知。
合硕伸手指一指马车帘外,低喊一声:“你看已到了我东秦境内。”
褚玉不由的掀帘去看,就看到了一块界碑一闪而过,接着就一弯清泉,一弯很长很长的清泉延着山道蜿蜒而上,细可听见泉水溅于石头的叮咚声,她们快马加鞭往山道上赶去,又赶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马呼的一声,步履却是越来越慢了。
马夫赶紧回头说了一句。
“公主,既然已到了东秦境内,不如息一息脚。”
“不行!本公主要立刻赶回皇宫。”
马车苦着脸道:“公主要赶,可马累的赶不动了,若再强行往前走,奴才怕马累死了。”
褚玉见马实在走不动了,赶紧劝合硕道:“合硕,磨刀不误砍柴功,不如让马喝口水,休息一会再走也不迟。”
朱景皓附合道:“娘子,太上皇说的有理。”
媚色亦道:“坐了这么久,骨头都颠散了,也该息息了。”
合硕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也好!”
于是,一行人下了马车,马夫自觉的牵马去饮水吃草,朱景皓扶着合硕坐在泉边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他害怕石头冰凉,甚为体贴的拿了软垫帮她垫上,又忙着打水给合硕喝。
合硕被服侍的甚为舒适,媚色见朱景皓如此殷勤,自己也想殷勤殷勤,怎耐褚玉动手能力比较强,无需他殷勤,自个就跑到泉水捧水喝了起来。
泉水清甜甘冽,她和奥特曼喝着甚是畅快,她喝完还不忘拿水袋灌水,而奥特曼撒欢似的追逐蝴蝶跑远了。
褚玉想,如今已到东秦境地,约摸明天傍晚就能赶到东秦帝都长陵,到时,她随合硕入宫,或许就能打探到季承欢究竟是生是死了。
“太上皇,你怎么了?”媚色见她蹲在那里发呆,灌着水的水袋早已灌满的连泡也不冒了。
“……哦,没什么。”褚玉收回神思,赶紧收了水袋,走到合硕身边坐了下来,放下水袋,两手托着腮帮子望着泉水静静发呆。
“唉——”
“唉——”
她和合硕同时哀叹一声,然后两人对眼相望,这一望落在朱景皓和媚色的眼里简直是暗送秋波,眉目传情啊!
尤其是朱景皓,对合硕和太上皇异常的亲密有心理阴影,从前也就罢了,合硕那样窈窕美丽,太上皇胖成那样合硕大抵瞧不上,如今合硕和太上皇调了个个了,他十分担忧,合硕和太上皇会突破不该突破的界限。
在他和十一哥见到太上皇的时候,两个人纷纷以为太上皇是易了容了,或者干脆换了一个人,不然,太上皇减肥之后,怎可能变得这样美。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
太上皇生的绝美,甚至比大楚第一美人吕华彰还要美。
偏偏这样绝美的太上皇是个男人。
他怎么就不是女人。
如果太上皇是个女人,他也不用担心自个的娘子会随时红杏出墙勾搭上太上皇。
不是他心眼小,实在是在她和合硕的爱情世界里,他觉得自己爱合硕远比合硕爱他多。
合硕对太上皇的亲近,甚至比对他这个作夫君的强。
也是,当初合硕嫁给他时,并非是真的因为爱他,而是情非得已,倘若合硕真爱他,也不可能只想跟他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
若非十一哥,他或许到现在还是个处。
他默默的插入褚玉和合硕之间,媚色也心有灵犀的一起插入。
两人对视一眼,竟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媚色担忧的与朱景皓不同,他怕好男色的太上皇突然不好男色,改为好女色了,在皇宫的时侯就有传言说太上皇要娶合硕,只是后来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合硕嫁给了离王。
他不怕太上皇男宠多,只要太上皇好男色,他就有希望。
他最怕太上皇没男宠,因为那意味着太上皇转性喜欢女人了,那他连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了。
想想,就觉得先前还一片光明的前途陡然间就灰暗了。
他和朱景皓像两根木头柱子似的横亘在褚玉和合硕中间,引起合硕的强烈不满,起身抬腿就各踢了他二人两脚,骂了一句:“死开,本公主要跟太上皇说话。”
“娘子,有什么话不可以跟我说么?”朱景皓颇是委屈。
“天天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好说的,看着就厌烦。”
合硕气忿忿的挥手就把朱景皓一推,朱景皓一个趄趔,想再争辩两句,却垂了头满是失望的转身走了,他倒不敢走远,只坐到泉边呆呆的瞧着泉水发呆,见鱼儿游过,便问了一句。
“鱼儿,你说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花呢?”
“啪啪啪……”
鱼儿打起个水花,水溅到他写满失意的脸上,然后摆摆尾巴游走了。
“哎,离王你跟鱼说个什么话,除了会啪啪啪的游泳,什么也不会。”
媚色亦被强势的合硕赶了过来。
朱景皓眉头眼睛皱到一处,定定的说了一句:“能啪啪啪也是好的,至少是个活物。”
“莫非离王殿下你还对着死物说过话?”
朱景皓摇头一叹:“憋闷的时候,我会对着树洞说话。”
“……哦,树洞的确不会啪啪啪……”
“看,又过来一只啪啪啪的鱼儿。”
“……哦,我也要看鱼儿啪啪啪。”
褚玉默默的看一看这两个男人俯首贴耳的也不知说个什么,两人只管蹲在那里往泉水里看,不由的问向焦燥难安的合硕道:“合硕,你瞧瞧媚色和小十二多么亲密,难道你就不担心?”
合硕的眼睛微微瞥向朱景皓,不以为然道:“两个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媚色不是一般的男人。”
合硕更加不屑:“他和太上皇志同道合,都对男人有兴趣,我家景皓可没有这样的兴趣。”
“合硕,怎么感觉你吃定了小十二似的。”
合硕拧开水袋塞子,咕噜灌了一口道:“我不是我要吃定他,是他甘愿被我吃的。”
“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褚玉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声问道,“合硕,你说小十二可是你的良人?”
“良个屁人,想当初可是他……哼!”
合硕忽用想到新婚之夜的那一个夜晚,他下药和她这样那样,她心里就有些不甘。
她又道:“太上皇,你该知道,我本来只想和他成个有名无实的婚姻,结果可倒好……”她红着脸摸摸肚子,叹道,“也不知怎么搞的,就弄出一个孩子来了。”
“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你已经爱上小十二了。”
“爱他?”合硕的眸光突然放空,定定的望着朱景皓的背影,斜阳下,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光,和着波光粼粼的泉水,别有一番风味,她愣了愣,从嘴里吐出一句,“他想得倒美。”
“合硕,有些人有些事,莫要待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褚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联想到自己和狐狸皇帝之间的分分合合,一时间,失了神思。
她看合硕明明心里爱着朱景皓却日日不给他好脸色看,还时不时的搓磨他,她在想,男人耐心是否会被这样的搓磨消耗光了。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合硕,虽然别人的爱情她无法插手,但有些事情她还是看很清楚的,作为合硕的好朋友,她不忍见她连自己的心都不知道。
可她看得清合硕的心,却无法看清自己的心,或许旁观者清,轮到她自己的感情,她这个当局者就迷失了方向。
她一直在回家和朱景禛之间徘徊,因为她不知道朱景禛是否值得她从此留在古代,留在他身边,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从来也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正想着,合硕却突突然的冒出了一句:“有些人有些事,该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该是我的终归要失去,有什么可珍惜的。”
合硕不知道,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终有一天会悔到肠子都青了。
她两人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季承欢,一扯到季承欢,两人都同时沉默的作出一副哀痛难言,难以为继的表情来。
突然,朱景皓惊呼了一声:“血……血……”
媚色更是惊的无所不已,跳脚尖叫道:“啊!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
转眼之间,清澈见底的溪流泉水已化作一片血泉。
四周风舞草动,杀气森森。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踩在落叶草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褚玉惊得额角乱跳,想回马车取吉它却是来不及了,因为很快便飞来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有人身上还负了伤。
为首的一个身着银甲之人,一眼瞧着带球的合硕,两眼里冒出精光,低喝了一声:“抓住合硕,我们就有救了。”
合硕一惊,当即叫了一声:“六弟!”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此刻,他哪里能再顾什么姐弟情份,季承欢的人马正在后面追杀他,他成了丧家之犬一路逃亡至此,欲逃离东秦地境,不想竟碰到了合硕。
他想,只要抓住合硕当人质,季承欢投鼠忌也不敢拿他怎么着,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能留住性命,他朝一定可以报仇。
季承欢的人马追的太紧,他几乎无路可逃,这时,天上竟砸下个合硕给他当人质,当真天无绝人之路。
不由分说,他手一挥,群体士兵一起围攻而上。
朱景皓大惊失色,当即就持剑迎战,他武功不甚高,打的分外吃力,不一会儿就浑身是伤,败下阵来。
合硕大喝一声:“六弟,叫你的人住手。”
六皇子冷冷的瞧了一眼合硕,眉眼阴森无比,合硕话刚说完,他一脚踩在朱景皓的腹部,朱景皓顿时摔了个大马趴。
此时,朱景皓很是后悔平里自己不学无术,若他能有皇兄那样的武功,也不至于在危急时刻护不了妻子。
合硕惊叫:“景皓,你有没有事?”边叫边飞也似的朝朱景皓奔去。
由于她跑的太急,动了胎气,肚子便坠坠的寸步难行,褚玉赶紧跑上前扶住了她。
六皇子眼睛从褚玉脸上扫过,杀心顿起,手一挥,一支飞箭朝褚玉激射而去,媚色吓得魂飞天外,叫了一一声:“褚爷,当心!”
说话间,他顾不得褚玉还拉着合硕,一把拉过褚玉往旁边一倒,合硕因被褚玉拉着,也随她而倒,这一倒,飞箭的目标转而成了合硕,眼看飞箭要正中合硕的胸口,突然“叮”的一声,另一只飞箭将此箭击落在地。
合硕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击落了箭,她整个人就样被褚玉带的往地下倒去,朱景皓眼睁睁的看着合硕就要倒地,无奈他离她甚远,再加上他武功不高,就算插两个翅膀给他,他也飞不来救合硕。
他悲痛欲绝的叫了一声:“合硕——”
千钧一发之际,褚玉抬手就挡在了合硕的胸前,拼尽全身所有力气支撑住合硕,不让她倒下来,因为合硕是肚子朝下,她实在怕合硕撞到肚子里的孩子。
手的位置落的不甚好,正好落在了合硕的胸部上,她是个女子,当然无所谓,可合硕却彻底羞了个大红脸。
她虽和太上皇亲密无间,但也不能无间到他两手托住她胸的地步,可这会子她避也避不掉,在她的身体稍稳之后,她努力的移了移身体,移到褚玉身侧的青草地喘着粗气坐了下来。
这时,悲痛欲绝的朱景皓捂着腹部终于慢速度的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合硕,心痛道:“合硕,都怨我无能。”
六皇子阴冷一笑:“这会子还有功夫表演伉俪情深。来人啦!拿下合硕公主!”
合硕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眸光冷冷的盯住六皇子,又气又悲道:“六弟,你我之间究竟也无甚过结,你何以要致我于死地。”
“三姐,你休要怨我,我并不想杀你,只是被季承欢逼的。”
“太子哥哥他不是惨死东宫了么?如何能逼你。”
“……呵呵”六皇子笑的阴恻而绝望,“他惨死东宫?他若惨死东宫,我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这么说太子哥哥没有死?”合硕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三姐,如今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管季承欢死不死。”
“你不过是想拿我当人质威胁太子哥哥。”合硕缓缓的走向六皇子,朱景皓一步一趋的紧紧跟着,合硕回头看了褚玉和他一眼,“六弟,我答应做你的人质,只是你要放了他们。”
“三姐,难道你以为你还有谈条件的余地?”
褚玉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一揉托合硕托的差点脱臼的手,静静的走向六皇子,眼中寒芒一闪,冷笑道:“没有谈条件余地的是你。”
六皇子眉稍一挑,沉声道:“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你不用管我是谁,如今你已是穷途末路,你以为你抓一个合硕就能威胁到季承欢。”褚玉声音虽轻,听起来却自有一番威慑力,“合硕虽是季承欢的皇妹,但也是你的皇姐,你可以不顾合硕的生死,难道季承欢就不可以?”
六皇子神情微有诧异,刚他还没发现,如今一看,只觉得眼前男子气度非凡,绝非寻常人,他的声音有些僵硬道:“合硕与我的关系,怎比得上与季承欢那样亲近,他们可是一母同胞。”
褚玉拿无比嘲讽的眼神盯着六皇子,内心却有些急,她跟六皇子啰嗦这么多,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一来可以拖延到媚色偷偷取过琴来,二来即使媚色取琴失败,她也有机会可以等到季承欢的人马到来。
她冷笑一声道:“皇权之争,父子尚且相残,更何谈一母同胞。”
六皇子的神情明显滞住,有瞬间的怔愣,徒然间似回过神来,冷声道:“如今我可顾不得这么多,先拿了合硕再说。”
说话间,手一挥,陡然就有人冲着合硕,朱景皓不得不持剑再次迎战,他想,这一次他拼死也要护住合硕。
褚玉开始焦急起来,回头一看媚色,正捧着吉它生怕被六皇子的人发现,还猫眼小心翼翼的从树后绕着走过来,结果,一把飞箭直接射向他的胸膛,情急之下,他纵身一跃,人已经飞至树顶,搞的褚玉差点瞪掉了眼珠子。
卧草!什么情况,弱鸭变天鹅,都他妈的能飞上天了。
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就在她惊诧的当口,“咚”的一声,天鹅一只脚没站稳,直直的从树顶摔落下来,褚玉大惊失色,这天鹅转眼间怎又变弱鸭了。
媚色在落地的瞬间,担心摔坏了褚玉的吉它,情急之下,将吉它紧抱胸前,身子来了一个180度的大翻转,他背部着地,成功的保护住了吉它。
转眼间,刀已架到媚色的脖子上。
褚玉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也来不及分析媚色由弱鸭到天鹅之间的来回转变,冷笑一声道:“六皇子,与其抓合硕当人质,不如抓我?”
“你以为你是谁?”
褚玉眼里闪过刹那间的慌乱,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在生死关头自然会恐惧,可合硕有身孕,又兼动了胎气,若再被六皇子强行带走,恐怕真的要搞成小产。
她不是圣母,有着舍已救人的献身精神,但现在即使合硕做了人质,她和小十二,媚色也未必能活,不如她置之死地而后生,代替合硕成为人质,这样兴许还能博出一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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