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然眼睁睁的看着传说中的那位胖公主吞下一整屉的大白馒头,心头恰如万马奔腾,一时难以平服,他就这样生生的错失了与那位三日后夺得花魁娘子桂冠的妙人儿近距离肉搏的机会,为此,他对合硕有些犯忤。
这些黑历史倒不是君北衍故意八卦给褚玉听,实在是因为分手与和亲这两件大事与朱景然,朱景皓,合硕息息相关,他三人是此次事件中的主角。
要想同时办成这两件大事,势必要了解他们的过去找到突破点,这样才能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君北衍只负责八卦两位两男主的黑历史,而褚玉负责从中找到突破点。
君北衍善于抓住八卦的重点,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点透了褚玉,褚玉也当仁不让,单凭朱景皓那一句大白馒头令合硕泪如洪水决堤,她就已经轻轻松松的拎出了突破点。
她说这样的故事不过是想彻底击溃合硕的防线,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合硕似乎瞧出了其中的破绽,她的心不由的紧了紧,哑着嗓子问合硕道:“哪里不真实了?”
合硕好像陷入了久远的沉思还未能完全自拔,好半天垂着眼睛慢悠悠道:“哪里有飘着星星点点肉汤可以喝,分明是飘着星星点点的青菜叶子,连一点荤腥沫子都没有。”
褚玉:“……”
……
等到天黑的透透的,褚玉方从太极殿出来,她在季承欢那里磨了又磨,蹭了又蹭,一方面是与他洽谈年如樱的事,另一方面是她打算等师南婆睡着了才回冷月殿。
她这番磨蹭搞的服侍季承欢的宫女太监都以为太上皇相中了季承欢,若不是季承欢重伤在身,他们十分害怕太上皇图谋不轨强睡了季承欢。
对于季承欢本人,他的内心很是矛盾,不可否认在内心深处他挺喜欢同太上皇谈天论地,这位大楚太上皇完全不像他原本所想的那样。
相反,太上皇的言谈举止总能带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甚至上升到惊喜的程度。
他既希望能同太上皇同相处相处,又有些担忧真和太上皇之间擦出什么不该擦出火花。
他是东秦太子,太子这个职业表面上高大上,实际却充满风险,尤其是他这种不大得皇帝喜爱的太子风险程度更高。
这种职业,你干的好理所当然,干不好随时可能被出局,结局好的说不定还能当个闲散王爷,结局的不好分分钟都能丢了性命。
作为一个从小受尽各种磨难的太子,他基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在,他一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才不至于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长歪,他始终坚信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在东秦,他每日如履薄冰,他的各位兄弟对皇位虎视眈眈,他的父皇一有个不高兴就想着废储另立太子,若不是父皇一直苦寻不到君北衍,他想他这个太子早做到头了。
为登上东秦皇帝之位,他不能行差踏错,错一步,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的那些兄弟虽然难缠,他却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可以对付他们,可唯独君北衍是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一根难以拔除的刺,且不说君北衍是父皇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单说君北衍的谋略和心计就远非一般人可比。
一个人能深受两代帝王的信任和重用不足为奇,奇就奇在他搅动大楚朝堂风云,助现任皇帝一举推翻了先帝,这位先帝,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不仅没有想要诛杀君北衍的心,反倒一往继往的和他亲密交往,这一点,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他一再试探太上皇对君北衍的态度,除非太上皇演技已高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他半点也看不出来太上皇对君北衍有半点杀意。
单此一件事足可见君北衍的手段高到什么程度,若君北衍有心认回父皇,那他的太子之位甚至于性命都岌岌可危。
他想尽各种方法暗杀君北衍却无一次成功,不成功也就罢了,竟然连君北衍的一根毛都未伤着。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君北衍面前是透明的,他所有的心思和动作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却一点也看透不他,他想他的身边必有君北衍派来的细作,可无能他如何将眼睛睁大,他都找不出那个细作。
《子华子·晏子问党》有曰:“其涂之所出,四通而八达……”既然暗杀这条道路走不通,他只能走别的道路,于是他打上了太上皇的主意,因为东秦得道高僧悟空曾有谶言:“亡思安者玉。”
思安乃君北衍的小字,思者思慕,思念,安取之君北衍之母君北安的名字,而玉代表则是大楚皇帝朱玉。
季承欢本不信这谶言,认为不过是无稽之谈,可在来之前,他特意拜访了阴阳家传人靳冬,就是那胡戈大师的妻子卜算了一卦,卦象与悟空所说不谋而合,这不得不让季承欢信了三分。
于是,他欲助朱玉复位,他想朱玉一旦复位,首先要杀的该是君北衍,因为君北衍曾是朱玉深信之人,被深信之人背叛所带来的仇恨原该比别的仇恨更浓更烈。
大楚新帝朱景禛虽然厉害,但他实行一系列的新政已触犯到大楚诸多权贵的利益,再加上渠阳王一心想谋反,赵言良党派里那些死而未僵的世族大家俱有反心,就连太后也并非真心扶持朱景禛登基为帝。
朱景禛如今的处境用四面楚歌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只要他东秦稍加把力,他相信朱玉复位大有胜算。
朱玉若能重新登基为帝,大楚又将风雨飘摇,到那时东秦借机蚕食掉大楚,一旦吞并大楚东秦实力大增,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他原本算盘打得响,不想把算盘珠子拨碎了,经他一再试探,他确信朱玉远非他想像中的朱玉,朱玉与君北衍之间的纠葛也远非他想像中的仇恨,这让他觉得前方的道路一下子又黑暗了。
他不怕黑暗,因为他在黑暗中长大,早已习惯了,他相信黑暗之后黎明终将会到来。
——
褚玉磨蹭半晌还觉时间太早,又去御花园看了会星星月亮,只到把星星月亮都看的躲入了云层方回了冷月殿,待到冷月殿时已近亥时。
她想古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多晚上睡的早,而师南婆又清居在冷月殿该睡的更早才是,为免万一,她特意磨到那样晚方回去,她想师南婆肯定见周公去了。
“太上皇你可回来了,奴婢可等得急了。”
不想,她人还未跨进冷月殿的高大门槛,就有两个宫女从里面开门急急迎了出来,那两人一改昨日冷漠散漫的态度,笑眯眯的对褚玉行了礼,十分热情的将褚玉迎了进去,把褚玉惊了个半死。
褚玉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怎么这会子还不睡?”
其中一名宫女恭顺答道:“太上皇不睡,奴婢怎敢先睡。”那宫女转头对着另一名宫女道,“还不回去给先生报个信,说太上皇回来了。”
褚玉眼皮突然一跳,深觉不妙,琉璃吐了吐舌头在褚玉耳朵边低语道:“太上皇,南婆先生不会还等着你回来听琴吧?”
“不会吧——”紫燕的话说的很没有底气,拎着灯笼的手不由的抖了两抖,抖的幽幽烛火晃动,落下暗影森森,“这南婆先生也不至于无聊到不睡……”
那名宫女立刻打断,皮笑肉不笑道:“南婆先生一向诚信,不管太上皇回来多晚都会等的。”
坑爹的诚信!
褚玉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冷嗤道:“我不缺陪睡的人,叫先生不用等着献身。”
不缺陪睡的褚玉终究还是被师南婆的琴声陪到深夜,到最后,褚玉实在撑不住,手托着腮一个劲的打盹儿,师南婆对于褚玉这种毫无专业和献身精神的行径大为恼火,气的她将吉它弹的如魔音贯耳,搞的打嗑睡的褚玉苦不堪言。
一曲又一曲,褚玉实在忍不可忍,急中生智装晕了,为装晕装的逼真,褚玉还顺带口吐白沫,这白沫一吐师南婆还算镇定,琉璃吓得急眼了,一声惊叫呼出一群宫女太监。
褚玉紧紧闭着眼,任凭这一群人呼哧呼哧的将她抬回自己的寝殿,因她的身体实在太重,搞的其中两个小太监都闪到了腰。
追萤一见褚玉一动不动挺尸在春凳上吓了个半死,自打她服侍褚玉以来,还从未见褚玉晕的如此骇人,她赶紧命人去请御医。
褚玉本想阻止,却又想不如借机吓吓师南婆,好彻底断绝她再折磨自己的念头,就任由着追萤忙活去了。
这一忙活就到将近天亮,身心俱疲的褚玉终于安心的合上了眼,她一合眼,追萤和琉璃,紫燕三人依旧半点也不敢松懈,就连小福子也是一夜未合眼的尽心尽力服侍在侧。
辰时末,朱景禛下了早朝之后就急急赶往了冷月殿,到了寝殿之内,众人纷纷行礼,朱景禛问道:“太上皇睡的可好?”
追萤赶紧答道:“回皇上,吴太医一走,太上皇就睡的香了。”
朱景禛点头道:“既睡的香就无需人服侍,你们且都退下。”
众人忙行礼退去,朱景禛慢慢的走向床边,见褚玉正四仰入叉呈大字形状铺展在床上。
青丝铺于枕边,睡香极为不雅,嘴角边还残留晶亮的液体,一阵阵极有规律的呼声从褚玉一张樱唇中喷出,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褚玉的五官紧紧皱起,两手一挥退去了覆盖在身上的被褥。
朱景禛略皱了皱眉,俯身替她掖好被子,抬眸间,忽见她眼角落下一滴清泪来,他心中一悸,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替她拭去眼泪,手刚要触及到她的眼角却又缩了回来。
“回……回家,我要回家……”她嘴里呢呢喃喃。
他盯着她的脸,眸光渐转痛楚。
“豆豆,你的家就是皇宫,你还要回哪里?”他轻轻一叹。
“嘿嘿,等老子拿到了钱,老子就带……带着奥特曼远走高飞……”褚玉紧蹙的一字眉突然松展开来,又笑道,“登……登机,老子要登机回……”
她的声音突然湮灭。
登基?她还在妄想登基。
他的身体重重一抖,脸上也阴沉下来,想拂袖而去,不知为何却又安静落坐,坐了大半晌,睡梦中的褚玉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床边似乎有人在盯着她。
鉴于朱景禛有偷窥她睡觉的前科,她继续淡定的装睡,只是睫毛微不可察的闪了闪。
朱景禛眼尖的迅速的捕捉这瞬间的微不可察,直接伸手推了推褚玉道:“还装,该起床泡澡了。”
褚玉就是不睁眼,朱景禛幽森森的低笑了一声:“你不想泡澡,你的奥特曼该泡泡了,不过我并没有养过宠物,这水的深浅和冷热都不太好把握。”
褚玉心中暗骂一声:“算你小子狠!”
骂完,不情不愿的缓缓睁开眼睛,因昨儿一夜被师南婆凌虐戕害的太过惨烈,褚玉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耳朵里也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抬手掏一掏耳朵,又揉一揉惺忪的眼,他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她懒怠动弹,两手朝着他一伸道:“阿狸叔叔,抱我起床。”
朱景禛眼睫动了动,身子却动也不动,果断拒绝道:“不行,会折了手。”
“折你妹。”
“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不好,我早已跟你说过我没有妹妹。”
“放屁!你拿我当傻子啊?”褚玉气咻咻的骂了一句,两手往床上一倒,横眉对着他道,“曦悦不是你妹啊,十四不是你妹啊,还有那个敏慧公主不是你妹啊?”
“哦。”他的声音极淡,“原来你知道我有妹妹啊。”
他嘴角扬了扬,倾身将手撑住头搁在床边,一张好看的脸就这样近距离的盯着他,摇头笑了笑道,“能让你看出来,我这个谎也撒的实在太不高明了些。”
“……你”
褚玉又白又胖的大脸瞬间黑了大半。
“不过这样不高明的谎你却到现在才看破,说你不傻连奥特曼都不相信吧。”
褚玉忽然坐了起来,直直的瞪着朱景禛。
“老子的奥特曼才不像你这样没眼光。”
“那我问问奥特曼。”
“老子的奥特曼不在这里,你若想问出去问。”
“汪呜……”
躲在床下睡觉的奥特曼小身子一抖,蹿了出来,跳到朱景禛的腿上亲密的蹭了蹭他手背,一双蓝幽幽的眼对上褚玉的肿泡眼。
褚玉难以置信的伸手指着奥特曼道:“奥特曼,你眼瞎啊,老子才是你主人,你跟别人亲密个什么劲。”
“来,奥特曼告诉你的主人,她究竟是不是傻?”朱景禛伸手拍了拍奥特曼毛茸茸的脑袋,“若觉得是,就叫一声。”
“汪呜……”
“好你个奥特曼,这么快就爬上了别人的身,亲上了别人的手,你也太不忠贞了……”
“汪呜……”
奥特曼可怜兮兮的冲褚玉眨巴着蓝汪汪的眼睛,却更加亲密的将身子缩进朱景禛怀中。
“豆豆,你放心,我会如你善待奥特曼一般善待它的。”朱景禛顺毛拂一拂奥特曼。
褚玉恨恨的指着奥特曼道:“你不用善待它,你现在就给它泡个澡,水要深水要烫。”
“汪呜……”
奥特曼软软的身子瑟瑟一抖。
“豆豆,你这样不好,犯了虐待动物罪。”朱景禛眸色含笑看着她,顿一下又道,“再说奥特曼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你怎能以怨报德?”
褚玉大惊,起身伸手就从朱景禛怀里抱过奥特曼左摸摸又看看,手指肚刚触到奥特曼的屁股,奥特曼发出一声痛苦叫声。
褚玉又惊又疼赶紧收回手指:“奥特曼,你怎么受伤了?”
“刚刚还要凌虐动物,如今又作出一副关爱动物的模样,豆豆,你可真是善变。”朱景禛叹气,右手抚额,语气颇有些不满道,“你昨晚只顾着看美男,哪里知道奥特曼抓了人犯呢?”
“什么人犯?”
“就是那晚想把你溺毙在鲤鱼池中的人。”
褚玉一想到那晚差点见了阎王,手不由自主的一寸寸揪紧床褥,喉咙间似被人紧紧扼住,她窒息的有些透不过气。
“阿狸叔叔,那人是谁?”
“说起那人豆豆你也认识,就是你曾经的男宠春归。”
“春归?”褚玉的眉头一点点收紧,回忆半晌却半点也想不起来,摇摇头茫然道,“不认识。”
“不认识?”朱景禛挑了挑眉稍,眸光扫了褚玉一眼,轻嗤道,“也是,你的男宠这样多,你哪能都记得,春归是春情的哥哥。”说话间,他很自然的伸手往褚玉的额头戳了戳,又道,“春情你总记得吧?”
“汪呜……”
朱景禛一提春情,奥特曼吓得瑟瑟一抖,将整个身子窝进朱景禛的手掌里,把某处护的密不透风。
“我当是谁,原来是他。”
褚玉从那个想阉割奥特曼的春情联想到他的哥哥,努力回忆方想起春归大概的样貌,他与春情虽是兄弟,美色却远不及春情,相比于春情细致漂亮的样貌,春归委实生的太粗糙了些。
想当初,朱玉压根看不上春归,春归纯属是买一赠一的赠品,因他生的五大三粗,朱玉便派他在太极宫做些粗活,他做粗活一直做的默默无闻,没想到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她竟然差点死在他手上。
她呆滞的想了一会,抬头脸色高深的看了看朱景禛,幽幽问道:“幕后主使是谁?”
朱景禛凝眸望她,笑一声道:“看看豆豆你还有点脑子,还知道幕后主使。”
褚玉右嘴角习惯性的往上一撇,继而冷笑一声道:“没脑子的人才认为别人也没脑子。”
朱景禛笑道:“那有脑子的豆豆你猜猜这幕后的主使是谁?”
褚玉恨恨的咬了咬牙,扬着一字眉试探性的问道:“太后?”
朱景禛摇摇头。
“倒夜香的那两位?”
“不是。”
“那还有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死?”
“想要你死的人太多了。”
朱景禛干脆放下奥特曼坐到了床边,奥特曼微有不满的看了一眼朱景禛,但还算乖顺的卧在床底下。
朱景禛手撑着床倾身而上,将唇凑到褚玉的耳朵边低低笑道,“今日朝堂之上,百官又奏请您该驾崩了,你说朕是不是该选黄道吉日,做死你?”
做死你全家!
褚玉咬牙的咯吱响,愤然道:“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翻脸就不认人了,是谁让大楚在东秦面前占尽了上风,是谁跑断了腿说干了嘴解决了大楚未来的危机,又是谁的存在衬托了阿狸叔叔你是个明君?”
“豆豆,原来你这么能干。”朱景禛眯了眯眼,将身子往后退了退,莫测高深道,“正因为你太能干,能干到让人无法安心,你说是否该驾崩了?”
褚玉冷嗖嗖的笑了一声,伸出肥爪子戳了戳朱景禛的胸口:“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其实是你无法安心吧?”
朱景禛眼眯的更深了,望着她的脸半日无语,褚玉被她瞧的浑身起了鸡毛疙瘩,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有东西,她伸手摸了摸脸,又抠了抠眼角是不是有眼屎,还顺带拿舌头缕了一遍牙齿缝里是否还残留了昨晚吃的残渣。
确信无误后,见他还在盯着她,她不由的来了气,抬头挺胸直腰,尽量让自己在气势上压倒朱景禛,正要说一句:“看什么看,再看挖瞎你的眼。”
褚玉话未说出口,却听朱景禛阴恻恻的飘来一句:“豆豆,你既没脖子,也没胸和腰,挺与不挺都是一样的。”
“老子这叫有福相,你懂个屁!”
“哦,豆豆你真是福气满满,都满的溢出来了。”
“就算溢出来老子也不带你分。”
“我身上的肉增一分则太多,减一分则太少,你就是想分我也不想要。”
“……操!”
“你我之间不能同室操戈,所以我不会操你,你也不能操我。”
“……死滚。”
“先泡澡,泡完我度了气再走。”
“不想泡。”褚玉双手往胸上一抄,扭脸不再看他。
“听话。”他挑了眉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算我的谁?”
“我是你叔叔。”
说完,朱景禛脸上一暗。
“你还知道你是我叔叔,哪有叔叔强逼侄女泡澡度气的道理,我真要怀疑你动机不纯。”褚玉勾起下巴两眼往下扫向他,“你若真想为我排毒何必亲自上阵,你换别人来。”
“你若不介意自己身份曝光,我也不介意。”他淡定的脸上早起有了几道裂纹,声音却是淡若飘缈的云,轻的无法捉摸,说话间,屁股已经从床边又移到了椅子上,低悠悠道,“若让人知道你是个女子,你怕再无登基的希望。”
“谁说女子就不能登基,老子可以做武则天。”
“豆豆,你终于说出你心中的想法。”他的脸色骤然阴冷。
褚玉心中一惊,恨不能自抽一个嘴巴,好好的她又跟他赌什么气说出这等谋逆的话来,明明大把的钱就要到手,她就可以和奥特曼远走高飞了,怎么又在这节骨眼上犯倔,不过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只狐狸太可恶,每每都惹她生气。
她虽心底有些虚,但脸上却不肯作出半点讨饶之色,依旧怒意冲冲,冷嗤道:“你若真害怕有朝一日我会登基,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以绝后患。”
“杀你?”他眸光沉痛下去,喃喃道,“若想杀你,我又何必费神费力要救你。”
褚玉顿了一顿,望着他异光流转的双眸恍然间就失了神。
“汪呜……”
憋了许久终是憋不住的奥特曼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哀嚎一声,跳起身来冲着朱景禛和褚玉伸出舌头舔舐一下伤口。
汪呜,汪呜,奥特曼表示深深的受伤。
话题明明该围绕着它如何英勇的抓到人犯,如何英勇的身负重伤,怎么好好的就将话题扯远了呢,作为一个不喜欢主动邀功的狗狗,它已经忍了好久,如今是忍无可忍了。
金毛不发威还当它是病猫了,它需得吠上一嗓子以提醒两位主人话题扯远了,该回归正位了。
果不其然,善解狗人的朱景禛率先反应了过来,“呃”了一声拂额道:“豆豆,你想不想知道奥特曼是如何抓到人犯的?”
“汪呜……”奥特曼两眼冒星,兴奋的摇摇了尾巴。
褚玉回过神道:“……哦,我倒忘了,你来说一说。”
“对了,那个人犯如今正关在天牢,你要不要亲自审审?”
“有阿狸叔叔你在,还何需劳驾我出马。”褚玉点点头,补充道,“我很相信阿狸叔叔你的办案能力。”
“汪呜……”奥特曼胡须一龇表示强烈抗议。
“哦,对了,快说说奥特曼是如何抓到人犯的。”褚玉终于反应过来,冲着奥特曼眨一眨眼给它一个勉励的眼神,奥特曼立刻化悲愤为兴奋,蹲在那里静静等待。
“好。”朱景禛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又道,“不过豆豆你泡澡的时间到了,先泡澡,等泡完再说。”
褚玉挣扎冥想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十分勉强的答应了。
于是,褚玉下了床,随着朱景禛一起去了浴房。
“汪呜……”
奥特曼哀嚎一声,跌倒在地。
人啊!真是一点也不可信,说过的话说变了变了。
……
雾气氤氲,热气蒸发。
褚玉刚一迈进浴房还未脱衣就已感觉浑身燥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渗出粘腻的汗。
她转头瞪一眼与她并排而立的朱景禛,警惕的伸手紧一紧衣领,很是不满的提醒道:“阿狸叔叔,你我男女有别,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男女有别?”朱景禛两手闲然的抄在胸前,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抽,唇角勾起一个不以为然的笑,淡淡:“这里有女人么,在哪里?”
褚玉气的不行,伸手指着自己问向朱景禛道:“你是眼神不好么?这么明显的一个女人站在这里你看不见?”
朱景禛慢慢悠悠从上到下细细将褚玉打量个遍,唇边笑意更添几分:“豆豆,我曾告诉过你不至一遍,你在我面前算不得女人。”
褚玉更气,气的捏的两个拳头手指骨节发白,冷笑一声道:“其实你也算不得男人。”
“算不算男人,你试一下便知。”
褚玉脸上一热,却又不肯再落下风,挺一挺胸脯以一种藐视的姿态盯着朱景禛道:“试一试,谁怕谁?”
朱景禛眼神动了动,伸手指一指热气滕滕的木浴桶,淡声道:“豆豆,你确定在这里?”
“确定。”褚玉牙一咬。
朱景禛抚了抚额道:“太小了不够施展。”沉思片刻,又看向褚玉满脸纠结模样,继续抚额道,“豆豆,你一个人就占满了浴桶,没有我容身之地。”
“老子在上,你在下。”褚玉凌厉的眉毛一扬,大步一跨就跨到浴桶边开始解衣服,又回头冲着朱景禛道,“来来来,一起脱。”
说话间,褚玉已解了外衫,她敢赌定这只狐狸不可能真的付诸行动。
狐狸皇帝打小就是个十分自律的人,他能抵抗得了吕华彰那样自动送上门等他临幸的美人,又怎么可能脑袋抽风的抵抗不了她这样颜值和身材的女人,更何况他二人还是叔侄关系。
单凭这一点,她就有十足的把握狐狸皇帝只是逞口舌之快欺负她罢了。
于是,她又开始解第二件衣裳,解到一半眼一瞥却见他淡定无比的开始解衣衫了,褚玉心一抖,迟疑间手指尖开始有些发抖。
狐狸皇帝不会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嗜好吧?
思维转变间,褚玉已不那么自信。
再一看。
卧槽!
狐狸皇帝那件万年不变的玄色衣衫已如蝴蝶般翩翩然落于地上,单剩下一件家常的黄色绸衫。
褚玉解衣服的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紧紧揪住了衣领口,朱景禛似乎压根不在意褚玉的反应,只平静的看一眼褚玉道:“豆豆,快些脱,我可没时间等你。”
褚玉眼角猛地一抽,干巴巴的笑道:“这……这不太好吧?”
“这可奇了,叫脱的是你,这会子怎么又不好了?”朱景禛轻叹一声,无奈摇头道,“豆豆,你可真是善变。”
“……我,我善变又如何?”褚玉双手护胸浑身一个激灵,“冷,这会子冷的要死,脱了会冻出病来。”
他靠近她一步,很自然的伸手就替她拭了一把汗,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果然冷,冷的豆豆你都出汗了。”
褚玉被噎了一下,拿袖子又拭了一把汗,强装镇定回驳道:“浑身冷汗这个词你听过没?”
“哦。”他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浑身冷汗通常有病,得治。”
“你才有病。”褚玉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若有病自有御医医治。”朱景禛竟然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又微蹙了眉尖看着褚玉,一本正经道,“你这冷汗流的太过汹涌,要不要叫御医来诊治诊治?”
“不要。”褚玉坚决的扭头,气呼呼道,“我得的是心病,御医治不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朱景禛把玩的手里的凤眼菩提手串,眼却看着褚玉似真非真道,“切不可带心病泡澡,这样容易走火入魔,不如豆豆你将心病说与我听听,兴许可以帮你医一医。”
褚玉冷笑两声,脱口便道:“老子患的是相思病,无药可医。”
朱景禛一直淡定如常的脸孔终于起了细微的涟漪:“豆豆,作为一个女子切不可随随便便患了相思病,这样会显得你太随便。”
褚玉冷嗤一声:“刚刚是谁说我算不得一个女人的?”
“你的确算不得一个女人。”顿一顿,一双浓黑的眸子微微闪过异光,渐渐温柔下去,连嗓音也带着一种沙哑的柔和,“你只是个小姑娘,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
“是个小姑娘你就可以随意打压我,是个小姑娘你就可以随意轻薄我,是个小姑娘你就可以随意欺负我,是个小姑娘……”
褚玉接连控诉,诉到最后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清泪,哽咽了嗓子难以为继。
朱景禛眼睫一颤,看着她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他的心忽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带着一种钝而清晰的痛意。
他正要说话,她却狠狠的擤了两下鼻涕,直接伸手拉过他宽大的黄绸衫袖不客气的往鼻子上一擦,带着鼻音抬眸问道:“若我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比你还大的女人呢?”
“那要看这个女人好不好看?”
“好看又如何,不好看又如何?”
“好看欺负起来很随意,不好看随意欺负。”
“……狗带!”
“不用狗带,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
褚玉满脸憋闷,妈蛋!跟古人简直无法交流,尤其是无耻的古人。
狭小的浴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刺激的中药味,褚玉闭着双目正坐在浴桶里接受朱景禛的度气,浑身上下如火烤般的炙热,油汗一层又一层渗了出来,滴入浴水之中。
转眼之间,一桶掺杂了药渣粉末的浴水变成黑色。
一股清流忽由褚玉头顶的百汇穴渐渐蔓延至全身,褚玉深呼吸一口,眉头却紧紧蹙起。
呕……
好难闻!
本来中药味就够难闻了,如今好像又多添了一种食物腐败的酸馊味。
睁眼一开,妈呀!一桶水乍变成黑色了,感情是她这具身体里排出来的?
褚玉全身汗哒哒,瞠圆了双眼瞪着黑水,一时间难以接受素日里喷喷香的自己变得臭不可闻。
“豆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身。”一个悠凉而疲惫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响起。
“哦。”褚玉在瞬间回过神来,应声哗的一下就从木桶里站起,低眼一看,妈蛋,湿身露点了。
因着她的强烈要求在泡澡时她里面穿了薄薄的白色内衫,如今白的虽然被染成黑的,但黑归黑,该露的点却一点也不含糊的露了出来。
她十分娇羞的正要再次将身子淹入水里,他却一把提住了她。
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他额上的青筋暴叠起,低低喝道:“豆豆,你不用费丝毫力气怎的腿就软了。”
褚玉嘟囔一句:“什么腿软,分明是羞涩。”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可羞涩的。”他的声音更低,只低的要褚玉竖起两耳方能听见,他忽然咳了两声,又道,“豆豆,不要把你身体全部的重量压到我手上,我托不动了。”
褚玉的腿赶紧施了力气,人直直的站在木桶里背对着朱景禛,道:“托不动就走远些,我自己……”
“咚”的一声闷响,褚玉忽感觉身上少了一股托力,回头一看,只见朱景禛已跌了下来,半跪在木桶边沿。
“阿狸叔叔——”
褚玉猛地一跳,哪管娇羞,万分灵活的从木桶里跨了出来,顾不得全身湿淋淋脏兮兮,一把扶住了朱景禛唤了他一声。
他清瘦娟狂的脸上全是虚浮的汗,梳的一丝不苟的黑发沾染上汗的湿气慵慵懒懒的散落出几缕发丝,发丝紧贴在额间,脸上,颈上,益发衬的他苍白如纸。
不知为何,褚玉瞧见这样的他有些心疼,伸手撩开紧贴在他眼皮上的发,她拍一拍他的脸,又唤了一声:“阿狸叔叔——”
他没什么反应,一双狐狸眼依旧安安静静的阖着,性感好看的薄唇动也不动的紧紧抿着,褚玉又急又痛,又啪啪的打他的脸声声唤道:“阿狸叔叔,阿狸叔叔……”
见脸被拍的泛红的他还没反应,褚玉哭了出来,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御……”
褚玉慌里慌张的就要叫御医,刚说了一个御字,他却一把拉住了她。
“豆豆,安静些!”
“你有没有事?”
他眼皮不掀,单是嘴唇动了动:“没事,就是太累了想睡会。”
褚玉吸吸将要流下的鼻涕,气苦道:“这里环境太差,又脏又臭不适宜睡觉,我扶你去床上睡。”
他眼皮终于掀开了,露出一双水湿迷离的瞳仁,悠悠道:“不用,我只是眯一小会儿。”
“哦。”褚玉垂头答应一声,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阿狸叔叔,你真没事么?”
“豆豆,你好啰嗦。”
他蹙了眉心有些不耐,看了她一眼复又合上双眸,再不理她。
虽然味道不好闻,可触感却很好。
因为她的身子好软,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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