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单手端盘子,另一只手还有空敲门,脸上竟还带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客官,小店今日福利,给点单酒水超过二斤的桌子赠送醒酒汤。”
里头的听众又惊又喜,连声叫进:“正想这口呢!快着快着!进来进来!”
沈沉笑吟吟地推门进去,纯熟地上菜,一边还笑着亲切道:“二位是小店的贵客,这醒酒汤都是放足了料的。包您回家时清清爽爽,既不让老夫人瞧出来,也不让尊夫人闻出来。”
座上那个山羊胡子、四旬上下的中年人哑然失笑:“那你那不是醒酒汤,是仙丹!”
沈沉跟着笑,甚至还欠了欠身,声音越发柔嫩:“客官说笑了。但凡客官们能拿咱们这醒酒汤当酒饮,再坐上一个时辰,小店这话,必定是灵的。”
山羊胡子哈哈大笑,甚至推了一把坐得不远的微胖花白胡子:“大郎你听,这孩子这机灵劲儿,真不愧是茂记的小伙计!”
可微胖的罗大郎却乜斜着醉眼,肆无忌惮地去看沈沉的胸臀:“可是说呢!我也头一回碰上茂记这样出色的伙计。”
“客官请慢用。”沈沉装出了一丝惊慌,连忙将托盘抱在胸前,转身就要走。
罗大郎心里胆气陡壮,冷哼了一声:“我叫你走了吗?我还要点菜呢!”
“小人,小人只是,只是帮着来送个菜……店里忙不过来了……小人不知道店里该怎么点菜,小人去帮您叫伙计哥上来!”
沈沉说着,丹田运气,脸上顿时便一片通红,声音也露出了一丝娇怯。
“哎哟!”山羊胡子这下子看了出来,吃了一惊,“竟是个小娘子不成?!”
那边罗大郎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欺身上前,伸手就去抓沈沉的胳膊。
再一眨眼,沈沉的两只大眼里已经晶莹一片,抱着托盘使劲儿躲他的手:“客官您饮醉了。您,您喝些醒酒汤吧!这是茂记,王爷郡主们常来常往的,不好闹事的……”
“王爷郡主又怎样?他们也就是捡软柿子捏捏。韩家他们敢得罪吗?我爹,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敢当面得罪吗?”
罗大郎满肚子的牢骚,被猛酒一浇,再被沈沉的话一激,已经化作了万般愤懑,
“息王这辈子什么时候被君上待见过?两个郡主不过女流之辈。也就是莲王能在陛下手里讨几件不冷不热的差事。
“可那又怎样?我请主事们吃一顿酒,那一屋子账册就够他头疼三年!还真想从我父亲手里拿走户部?!谁给他的胆量勇气!?”
罗大郎越说越激动,已经再也顾不得这是在外头的酒楼里,狠狠一爪子,只奔沈沉的肩膀。沈沉矮肩想躲,却没有躲伶俐,被他拽住了衣衫。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十五六岁的娇嫩小娘子一般,沈沉张嘴哭了出来:“客人放手!客人醉了,我好心端来醒酒汤,如何客人却这般无礼欺人?来人啊,救命啊!”
山羊胡子听到最后一句,吓得浑身的冷汗都飚了出来,连忙起身去扯罗大郎,口中急忙劝道:“大郎,别别!
“隔壁就是翠云楼。咱们吃喝已毕,何不就去翠云楼松快松快?我请客!何必跟这厨下的粗使丫头较劲?!大郎,放手,别让她喊出篓子来!”
可是罗大郎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管死死地抓住沈沉的衣衫不放,咬着牙笑道:“我家里有规矩,不得狎妓。”
“这……”山羊胡子简直气得无话可说,顿一顿,声音也忍不住高了起来,“大郎,此地不是无名无姓的地方,这小娘子一身衣衫整洁如新,也必定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物,你果然要替老伯父惹祸吗?!”
话音未落,嘶啦一声。
沈沉肩上的衣衫,被撕烂了,露出了里头洁白的中衣……
“你!大胆!”
沈沉的脸色,终于变了!
手里的托盘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怒色满面,高声喝道:“罗大郎,你平常就是这样欺负人的吗?”
这一声却再也不掩饰自己娇莺婉转的嗓音,完完全全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山羊胡子心头狠狠一跳,惊恐地看着沈沉的脸色,抓着罗大郎衣袖的手都抖得松开了,颤声问:“小娘子……尊驾,是哪一位?”
“我,我是莲王的侍婢。”
沈沉再度往脸上逼出来一丝嫣红,却又倔强地挺直了后背,指着罗大郎怒斥:
“相爷夙夜匪懈、兢兢业业,为朝廷鞠躬尽瘁,无一处不想周全完满。怎么他老人家一辈子顾全大局,到了你这嫡长子口中,却成了虚伪无情了?
“你自己考不上功名,又没有才干,相爷却从未说过要夺了你的掌家之权。如今你家的中馈还在你妻子手里。你还想怎样?
“何况你……你还欺负一个弱女子!”
沈沉说到这里,似是再也说不下去,红着脸,咬住了嘴唇。
罗大郎一把甩开山羊胡子的手,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破布条子往地上随随便便一丢,再上前了半步,眯起了眼睛:
“何方的小娘子,胆敢冒充莲王侍婢?你以为,我没见过莲王家的那个番梅吗?莲王那样宠爱她,从来都不会让她离开身遭五步远。如今既然你说自己是番梅,那莲王殿下呢?在哪里?”
沈沉的脸色越发通红了起来,神色间有一瞬间的怯意,却还是抗声答道:“我们殿下就在楼上,正跟钟郎和郡主们饮宴!”
“胡说!”罗大郎接口便喝:“我昨天遣人来定雅间,特意问过。柜上说了,这三天钟郎都不会过来,王爷郡主们也都没说过要来!你这小小娘子,竟然这样胆大包天,还敢冒充莲王侍妾了!”
说着,再度狠狠一伸手,向着沈沉抓去!
这就对了。
这样就最好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沈沉的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再也不躲不闪,半步向前,一肘架起罗大郎的胳膊,另一只手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衣襟,单臂较劲,大喝一声,生生一个大背跨,直接便将他狠狠地抡了起来!
茂记二楼的小雅间本就不大,一张小小的圆桌,最多只够坐四个人。
这么窄的房间,哪里禁得起她像抡风车一样抡人?
罗大郎的腿狠狠地被依次从墙壁、窗棂、天花板和桌子上砸将过去!
最后,被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乒乒乓乓!
连罗大郎的人,带桌子上的盘子碗碟,被砸了个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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