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卿的弟弟郑少臣大学毕业后,先后在家乡的几家工厂干过。
在一家乡镇水泥厂,他干了两年多的统计员,因为总嫌收入低、赚不到钱,很快就辞职了。
此后,在大姐夫所在的那家工厂也干过半年多的销售员,由于不太适合那份职业,整天南来北往、东跑西颠的,就跟姐夫打了声招呼也很快就离开了那家企业。
少臣找的第三份职业是县城的一家冷库。他在冷库里大概也就工作了不到三个月就不辞而别了。
起初的时候,他感觉这份工作的确有些新鲜,甚至十分地刺激,自己从心里也是比较的喜欢,就寻思着如果能够尽快地适应下来的话,可以在冷库里多干一段时间。
前两个月,少臣可以说是卯足了劲,每天的工作量是很大的。因为年轻,有些力气,干起活来也不觉得累。时间一长,对这份工作就有些厌倦。
少臣去冷库工作的时候,正赶上夏天。
当时,也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室外平均温度一般都在38-39度之间。
每天最忙的时候,几大集装箱的速冻产品都要经过少臣等十几名搬运工的手进行装卸、码垛,一干就是三四个小时不停歇。中间除了内急时可以出来上个厕所方便一下之外,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在冷库里干活的时候,尽管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脖颈上扎着一条毛巾,寒气还是十分地袭人。即使夏天,外边高温高热,里面却bīng huǒ两重天,最低温度达到零下15至零下20多度。
每次干完活从冷库里出来,少臣都不敢随意地把身上穿着的棉衣马上换下来,至少他要在更衣室里呆上半个多小时后,直到缓过劲来,才敢脱下身上的棉衣。这是因为,内外的温差悬殊实在太大,他怕一不小心闪了自己。
大凡在冷库里工作过的人都会知道,这种做法,其实是最安全的一种办法。尽管穿着棉袄在冷库外的更衣室里坐上这么半个多小时,汗水会在顷刻间冒了出来。然而,如果不这样去做,果真会落下一身的毛病,这也并非是危言耸听。所以,少臣也就不得不听从了老师傅们的劝告,顺从地效仿着他们的样子去做。
正是在冷库工作的不算多长的那一段时间里,少臣后来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患上了偏头痛的毛病。他甚至还隐隐地觉得,颈椎也是那么地难受,尤其到了夏天。
郑少臣在家乡找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叉车司机。他所在的那家企业充其量也只能算的上是一家家庭作坊工厂。
老板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南方商人,在北方建立了自己的工厂。规模虽然不大,也就三五十个人,在工作的分工上却并不那么地细致。尤其是一些随机性的工作,一个人往往会兼职多项工作。
郑少臣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回到家里当时也是无所事事,在大姐寒梅和二姐红梅的劝说、动员下,就在当地驾校报上了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经过系统性地培训、学习、实践,终于通过了驾校全部四个科目的考试,顺利地拿到了驾驶证。
老板听说郑少臣懂驾驶技术,就把他抽出来开叉车。
郑少臣虽然说是拿到了驾驶证,毕竟还没有真正地摸过车,也没有自己的车辆,当然也更没有练车、实践的机会。老板这么一说,郑少臣就不由得心动了一下,他觉得,只要自己掌握了汽车的驾驶技术,其实开叉车也没有什么难的,既然会开汽车,开起叉车来也一定会很轻松。
郑少臣就答应了老板,在没有人教的情况下,更没有取得特种车辆驾驶证、上岗证的情况下,完全是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摸索学会了开叉车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小心、认真,开了个三五天之后,感觉自己有些熟练了起来,于是内心的警惕性就逐渐放松了。
半个多月后的一次意外,险些把郑少臣吓个半死。也把他的老板吓了个半死,紧揪揪着的心好久才平复下来。
当时,不仅他的脸吓得十分苍白,老板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老板站在一边,看着他用叉车装货,由于贪多求快,郑少臣就违反了操作规程,加之心里当时有些紧张,于是出现了操作失误。装卸现场在一处陡坡上,路面也很是有些不平,郑少臣在发动车辆转弯的时候,油门过大,转弯过急,叉车上的物品太重,由于惯性的反作用力,叉车瞬间发生了严重的倾斜。就在郑少臣随着即将倒下的叉车面临被压在叉车底下的紧急关头,他奋力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猛地挺了一下身子,躲过了侥幸的一劫,只是头部被蹭破了。
那次历险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不是郑少卿反应的还算是快一些的话,也就是只差几秒钟的功夫,他就会被倾斜的叉车压扁。。。。。。
当天,老板就跟他结算了工钱。
郑少臣跟郑少卿虽然是亲弟兄两个,但是,兄弟俩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和迥异的性格、个性。
郑少臣敢于冒险,做事有些冲动,干什么也没有长性,有点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意味。
郑少卿沉稳厚重,处事谨小慎微,无论做什么事情,除非不做,做就要努力地做好,力争达到极致。
刚大学毕业的时候,郑少臣不是没有想过,到东莞来投奔表姐木槿,投奔哥哥少卿,那样兄弟姐妹间多少也好有个相互的照应。
那时,郑少卿还是一名流水线上的工人。后来,郑少臣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大姐寒梅也还当面阻止过他,这也是郑少臣打消来东莞投亲的一个主要原因。
大姐寒梅的意思是,少卿既然在东莞已经扎下了根,两兄弟之间最起码要留下一个在父母的身边。
父母虽然是大家的,是兄弟姊妹几个共同的爹娘,然而还是应了那句俗话,闺女毕竟还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娘一天天变老,他们的身边,也还是离不开一个当儿子的。
那时,寒梅的爹还活着,虽然看上去有些病病殃殃,但有爹在的一个家,那才算得上一个完整的家呀。
寒梅的老爹病重的那阵子,少臣几乎是整天伺候在身边的。后来,老爹因病重去世了,光剩下了一个眼睛不好的老娘了。少臣的娘就开始为身边的这个老二儿子发起愁来。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说媳妇的年龄,虽然说也好歹地读到了大学毕业,还是个本科。没有一份正式的职业,谁家的闺女也不会主动地来跟。虽然提媒的也有不少,姑娘相了一个又一个,有人家姑娘没看上郑少臣的,也有郑少臣压根儿没有看上姑娘的。一直以来,这事就像一块心病一般装在了当娘的心坎上,挥之不去。
见娘替自己发愁,郑少臣却觉得自己的年纪还小,慌什么?愁什么?自己的婚事,他就根本没有上心。
寒梅和红梅商量后,觉得少臣总是拖在家里也不是一个办法,两姐妹最后商定,老娘由她们俩照顾,还是尽快地把少臣打发出去,让他找一份工作,赚取一份收入,攒下一点积蓄,将来娶媳妇好用。
少臣的娘就很赞同两个闺女的意见,一个劲地拍手称好。这事也就这么地定了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郑少臣并没有打算非要到东莞去。他的几个大学同学有的也曾经邀请过他,到他们的公司里去干。
郑少臣思来想去又觉得在同学的公司里工作只能担好不能落出任何的不是,好像很不自由、很受约束,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找了一个委婉的理由全部拒绝了。
接连四份工作,郑少臣都没有能够做到从一而终。在家赋闲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大姐寒梅打电话告诉了弟弟郑少卿少臣的情况。
寒梅的意思十分明确,她告诉郑少卿,你现在的身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不仅有了身份,而且也有了很高的社会地位。兄弟姊妹之间不是说要沾你什么光,最起码,该拉的你也要拉上一把。你就说咱家少臣吧,咱爹死了,咱娘老了,我和你二姐又都没什么大的能为,咱老郑家不都全指望着你去撑起这个家吗?
对于弟弟郑少臣,作为当哥哥的,郑少卿不是没有为他的前途考虑过。只不过,他对弟弟少臣还是多少有些顾虑的。
郑少臣做什么都没有太多的耐心,这是他给哥哥郑少卿的第一印象。
缺乏恒心、浅尝辄止是郑少臣给哥哥郑少卿留下的另一个印象。正因为这两点,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考虑好究竟能够让他将来从事点什么。
妻子韩洁茹曾经这样评价过郑少臣,人是好人,脑瓜子也还算活络,很多时候,由于缺乏历练,做事情对自己都缺乏信心。这样的人,说到底是干不成大事也成不了大器的。如果把他放到机关里去,除了很难适应,彼此难以相融外,也是不堪大用的闲人一枚。
韩洁茹对郑少臣的这一评价,郑少卿并没有说些什么,他甚至还觉得,韩洁茹的分析是入木三分的,分析的不仅透彻而且真实。
得知郑少臣要来东莞投奔哥哥,韩洁茹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也没有表示公开的支持。总之,她的意见是介于反对与赞成之间,那要看郑少卿如何判断、取舍。
郑少卿除了关注郑少臣必须要尽快地拥有一份属于自的职业以外,更多的还是关注他的婚事。
长兄如父。这个道理郑少卿是深深地懂得的。他的肩头,一边挑着自己的家庭,一边同时也挑着家中的老娘、姐姐、弟弟。这就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郑少臣如果说有什么跟别人不同的地方的话,那就是他从来没有跟哥哥郑少卿主动地说过一次,他要到他的企业星光公司来工作。这多少还是大大出乎郑少卿的意料。
郑少臣还在老家的时候,郑少卿打电话曾经征询过他的意见,是到星光来工作还是自己去创业?
郑少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他不愿意到他的公司去,一切说不清楚。既然担心如果去了,今后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话,那就不如不去。至少,自己落得个思想轻松,内心敞亮。当董事长的哥哥也避免了不少的闲话甚至以权谋私的嫌疑。
郑少臣的确是这么想的。他还有一个更加真实的想法就是,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工作,总会是那么地有些很不自由、很不自在,自己必须时时处处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尽管自己也不想拿自己这个豆包当作干粮的话,别人却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郑少臣私下里甚至觉得,你当你的董事长,没有你的荫庇,我照样活得自由自在,照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打工赚钱,照样也能讨得上一个媳妇。也许不会是什么金枝玉叶,也许不会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智商、品貌也不会比嫂子韩洁茹差到哪里去。
郑少臣不知道想到这些的时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点信心。他也知道,嫂子韩洁茹一直嫌他不踏实更不扎实,甚至还当面指责过他,他也就记在了心里。心想,总有一天,我郑少臣会让你们大家都看看我的不同之处,不活出个人样来,我就不是郑少臣,也不配当他郑少卿的弟弟。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郑少卿原本打算把弟弟郑少臣安排进车间劳动的。无奈,郑少臣死活都不肯再下车间。在老家的几次工作经历,他已经领教过了当工人的滋味,他甚至不愿意再踏进工厂半步。
刚到东莞的几天里,他没事就在市区的大街上转悠,并到过几个工业区。
他甚至还十分留心街头的大屏幕上随时滚动播出的招聘广告。
他也完全不是漫无目的的满大街的瞎转悠,他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有着自己行走的目标,更有着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清醒地知道,一个人的幸福,不是完全看重你的学历是否高低,关键是看你有没有一定的谋生的能力。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要人后受罪,这是娘在他决定来东莞的时候,在一天的夜里,拉着他的手亲口叮嘱过他的话。
郑少臣就牢牢地记住了娘的这句话。
整整一路上,坐在火车里,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娘的身影,回想起娘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给他平添许多无穷的力量。
他甚至还反思过自己,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是那么地没有出息,以至于自己的哥嫂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他就暗下决心,只要到了东莞,谁也不会依靠,要靠着自己去奋力地闯一闯。
郑少臣还下定决心要改一改自己的缺点,对于自己的很多的不足之处,他是第一次认真地进行思考并好好地总结。
郑少臣利用了20多天的时间几乎逛遍了整个东莞,最后,在厚街一处偏隅的一角,他发现了一间亟待转让出租的门头房,尽管看上去面积很小。郑少臣禁不住心头一喜,当即对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店老板赶了过来。
俩人开始洽谈。
进到店里,郑少臣觉得,这间门面房最多也就10个平方。谈好了价钱,店老板约定当天下午签订转让协议。郑少臣满心欢喜地应答下来,最后在价格上又经过反复讨价还价,郑少臣又争取下来了一块优惠。
这是二十几天来郑少臣最大的收获。
他决定在厚街这个地方,利用这间看上去并不算大的门面房搞一个纺织品批发生意。
郑少臣越发觉得,自己给别人打工不是那块料,自己给自己打工也许会是比较精明的。毕竟,给人打工的滋味还是不如自己当老板更舒服一些。
签订了店面转租协议后,郑少臣手中仅有的两万多元钱一下子花光了。如果进货的话,眼下已经到了一分钱也没有的地步。
他不想张口借哥哥郑少卿的一分钱。
郑少臣还是在遇到难处的时候更习惯于向两个姐姐伸出援助之手,请求她们的支援。他在说明进货需要启动资金的情况后,大姐寒梅和二姐红梅多少也还是犹豫了一些。
寒梅在电话里问郑少臣为什么不就近借哥哥郑少卿的钱?
郑少臣就直言不讳地说,他不想那样,如果想借他的钱,早就去借了,问题是不想去接,现在不想,将来也不想。但是,作为当姐姐的,你们两个可得一定要帮助我。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姐寒梅和二姐红梅尽管担心把钱借给了二弟郑少臣后会打了水漂,又不好意思不借。于是,每人就借给了郑少臣一万五千元,总计三万元。这点钱对于姊妹俩来说还是不算困难的。
红梅就告诫大姐寒梅,借出去的钱,就当肉包子打狗,也许会有去无回,别指望将来他还能还你,更不要相信他说的连本加利半年后归还的鬼话了。
大姐寒梅毕竟心软,也就心一横,说,你说咋办?少卿又不知道,他又不肯告诉他,更不肯管他借钱。谁让咱俩都是当姐姐的,就当这辈子欠他的吧。
唉!这个少臣呀,真是不省心!
郑少臣手中的这三万元钱,可都是两个姐姐的血汗钱。
郑少臣掂在手里,仿佛觉得有千钧之重。
还好的是,他凭借着自己活络的头脑,找到了多家供货商,经过多次谈判,几家供货商同意给他先期垫底、铺货。他也承诺,生意一旦走上正轨,货款一月一清,绝不赊欠。
郑少臣连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做生意还有一套。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的纺织品批发生意居然做得红红火火。
他还利用精通电脑的有利条件,在网上做起了电商生意。
郑少臣记得,上次老家村里的村长和村书记因为送自己的孩子到东莞打工,他们也是在厚街上买了不少的毛纺织品快递回家的,通过倒手批发转卖,都还赚了不少的钱。大姐寒梅、二姐红梅也都还买了村长批发的几件毛衣呢。
郑少臣给自己的这间店面起名叫“山东少臣毛纺织品批发中心”,并很快在当地工商部门办理了相关的手续。
开业以来,郑少臣通过算账盘点,实现了当月营业当月盈利。不到半年,郑少臣就还清了大姐寒梅和二姐红梅的借款。他没有食言,额外地每人给了两个姐姐各两千元的“利息”。
郑少臣的这一举动,着实让两个姐姐有些刮目相看。她们不得不承认,少臣的确变了,精明了,也踏实了,懂得赚钱了,也会赚钱了。好日子也快要到来了。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老娘。
郑少卿听说弟弟少臣一下子出息起来,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其实,他也是想借此磨难一下弟弟郑少臣。
既然人各有志,自己创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即使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何况,初次创业,就斩获颇多。
郑少卿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和妻子韩洁茹决定,必要的时候,一定还是要多帮助一下弟弟郑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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