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善人老板傻逼人生的福,陈涧能在两个月里赚到一万多,虽然活儿又多又杂,但要换成钱宇,活儿也少不了多少,钱还少。
还他妈拖欠。
同样托了傻逼人生福的,还有赵姐,三天赚个大几千,几年也碰不到一回。
确切说,陈涧反正是活了二十年一次也没碰到过。
今天忙忙乱乱,大概是中午吃得晚,所以晚饭点儿都过了,单羽才想起来大家没吃饭,然后他还非常想吃西餐。
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食物来源基本就只剩了烧烤,陈涧从小镇北边一直跑到最南头才买到了俩汉堡。
“你就说它是不是中餐?”陈涧说。
“不是。”单羽回答。
“那它就是西餐。”陈涧很果断地下了结论。
单羽倒是也不争辩,吃起来那个认真程度让陈涧觉得其实就在外面小超市买俩面包估计也没问题。
吃完晚餐,除了赵芳芳,他们三个人都没什么事儿了,单羽看上去有些疲惫,先回了房间,赵芳芳已经在第一时间把307打扫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床品。
陈涧准备回去一趟,拿了摩托车钥匙正准备走的时候,被一手提着箱啤酒的刘悟拦住了:“陈涧你不守信用?”
“我一会儿就过来。”陈涧说。
“拿换洗衣服吗?”刘悟问。
“嗯。”陈涧点头。
“半小时?”刘悟追问。
“你这样,”陈涧指了指楼上,“你要害怕,就去三楼找你哥待会儿,他要是撵你,你就去找赵姐,她话多嗓门儿大,鬼来了都找不着空隙吓你,你就跟着她。”
“不合适吧,”刘悟很犹豫,“你要回来得太晚,她都下班了。”
“她今天后半夜才会下班,”陈涧说,“要不活儿干不完。”
“这么……拼吗?”刘悟愣了愣。
“都是钱啊,弟弟。”陈涧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可能因为明天还要下雨,这会儿天上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车开出小镇之后,路灯就没了,照亮前路的就只有摩托车的车灯。
陈涧挺习惯这样的黑暗,莫名地会感觉到安心,有种躲起来了的安全感。
车接近村的时候才重新有了亮光,陈涧放慢了车速。
他就住在村子最边上的小院里,很旧,是小豆儿爷爷家的房子,不过他也没骗单羽,他不用出房租。
小豆儿才是真正的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城里打工,两年都没回来了,陈涧住这儿还能帮着照应一下这两老一小。
“回来啦?”院子里没有开灯,小豆儿坐在门口。
“嗯,”陈涧停好车,从车把上拿下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辣条,还有奶酪棒,底下的两包香肠给你奶奶。”
“这么多?”小豆儿接过袋子很惊喜地往里看着。
“今天发工资了,”陈涧说,“你爷爷奶奶睡了吗?”
“奶奶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了,”小豆儿点点头,“爷爷去看打牌了。”
“你奶奶今天有没有出去捡垃圾?”陈涧走进自己屋里,开了灯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
“没有,就喂猪看电视了。”小豆儿跟在他后头吃着辣条。
“你也去睡觉了,”陈涧说,“我今天晚上去鬼屋住,你锁好门,手机充上电,有事儿打我电话。”
“知道,不用每次都说。”小豆儿点点头。
陈涧在她脑袋上轻轻戳了戳,走出了屋子。
回枕溪的时候,陈涧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近路,走的大路,车开过岔路口的时候他往里扫了一眼,没看到人,但第六感却觉得陈二虎他们应该在。
这帮人一定还会再去枕溪,至于是去应聘保安还是二次找茬,就不清楚了。
车开回枕溪院子,老远就能看到亮着不少灯。
有些是赵姐做卫生开的,而一楼那一大排灯火通明的,连小花园的氛围灯都打开了应该是刘悟驱鬼用的。
陈涧还没走进前厅,就听到了刘悟的声音:“回来啦!”
“你是怕电费用得太慢吧?”陈涧进门顺手先在总开关那儿把院子里的灯关掉了。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刘悟说。
“外面要真有什么东西,你当场能吓疯,”陈涧说,“怕就拉窗帘。”
刘悟拎着那半箱啤酒跟着他进了屋,过去拉上了窗帘。
“驱鬼吗?”陈涧看着他手里的啤酒,“一直拎着这玩意儿干嘛啊?”
“喝点儿,”刘悟把箱子往桌上一放,拿了一瓶出来起开了递给他。
“大学生酒瘾不小啊。”陈涧接过酒。
“你不懂,”刘悟给自己也开了一瓶,仰头灌了半瓶下去,“喝点儿睡得实,我昨天没睡在这儿都一直梦到杀人,简直了。”
“你今儿晚上别尿床就行。”陈涧说。
“你这一开口也不饶人啊。”刘悟笑着坐到茶桌旁边。
“比不了你哥。”陈涧说。
“我哥就那样,你不用介意他说话,”刘悟笑着边喝边说,“习惯了就好了。”
碰上个习惯不了的他腿就断了是吧。
陈涧笑笑,靠到床头,拿出手机扒拉着。
“他人真挺好的……”刘悟拿着瓶子,仰着头叹了口气。
陈涧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看着刘悟,之前还觉得刘悟酒量应该挺好,这会儿一瓶啤酒就开始抒情了。
但在陈涧等着他抒点儿单羽的秘闻时,他却突然换了话题:“哎陈涧,听赵姐说你是个苦孩子。”
等秘闻突然等到自己头上,这猝不及防的,陈涧愣了愣:“你还打听上我了?”
“没,”刘悟摆摆手,“别误会,我刚害怕嘛,去找她聊天,说起你胆儿大什么的,她就说吃过苦的孩子胆子都大,我说那也不一定,我哥就没吃过什么苦,从小胆儿也特别大,我妈说他肚子里没有别的器官,就一个胆,他就是一个胆人!”
“什么玩意儿。”陈涧乐了,本来还想着刘悟要是直愣愣地追着问他吃过什么苦,他要怎么答,结果刘悟一下蹦到了这上头。
虽然感觉有点儿傻,但刘悟一看就是那种美好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挺有意思的。
刘悟应该是被单羽警告过了不能把他的事儿随便往出倒,但毕竟是喝了酒,加上单羽估计没说他自己的事儿不能说,所以他就开始絮叨自己从小到大的事。
在陈涧听来,刘悟的这些事无聊且幸福,里头能听出来的信息也不少,单羽的确不是良民,打架还留过级,大学也没上,跟朋友一块儿做过生意……
说到这个一块儿做生意的朋友,刘悟就很生气:“不是个东西!坑人!要不是他,我哥……”
陈涧竖起了耳朵,眼睛也往刘悟那边看了过去。
但只听到了几声“miamianianiania”的呓语,刘悟躺床上睡着了。
“多说一句能困死你啊?”陈涧踢了他一脚。
大概是能的,刘悟毕竟开了一路车过来,到这儿两天又是惊又是吓的还没睡好,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十点多。
还没有尿床。
陈涧推门进屋的时候他正在检查床单。
“看尿没尿床吗?”陈涧问,“摸摸裤子不就知道了,你还能脱裤子尿床单上啊?”
“我找我手串呢!”刘悟晃了晃手腕。
“昨儿晚上慷慨陈词的时候摘下来搁茶桌上了,”陈涧说,“单羽让你去吃早点,吃完了赶紧走,晚了又要下雨了,山里雨大。”
“哦,”刘悟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还真是又阴天了。”
早餐不是买的,早餐是赵姐做的。
为了给善人老板留个好印象,早上陈涧去买早餐的时候,赵芳芳让他去市场直接买的菜和面条,做了一顿牛肉汤面,味道很好。
陈涧记得赵芳芳以前在工地卖过盒饭,虽然只是盒饭,但从面条的技术上看,做菜应该也还不错,所以在她直接包揽了中午和晚餐让陈涧不用再出去买的时候,单羽并没有反对。
刘悟吃完早餐,单羽就催着他走,刘悟上了车,想想又把脑袋伸出了车窗:“那我要把这车开走了,你就没车用了啊?”
“我用不着。”单羽说。
“那你去个哪儿也不方便啊。”刘悟说。
“我开轮椅。”单羽说。
“可是……”刘悟皱着眉。
“那你下来,”单羽拉开了车门,“车留给我,你走回去,赶紧的,现在出发下周能腿儿到学校了。”
陈涧在后头坐摩托上乐出了声。
“不是不是不是,”刘悟把车门又关上了,“我意思是你要不去买一辆车?”
“……快滚,”单羽看着他,退开两步,冲他挥了挥手,“快。”
刘悟是个很能解闷的人,在眼前晃着的时候觉得很烦,但人一走吧,整个楼里似乎一下就安静了。
陈涧去联系人洗窗帘床单什么的,赵芳芳还在拼命收拾,能听得到动静,但这动静越显得四周更加空荡荡。
医生让单羽每天要活动一下腿,有助恢复,他坐着电梯从一楼到四楼转了一圈,最后进了四楼钱宇之前的办公室兼卧室。
这里赵姐还没收拾,说是怕有贵重物品,让单羽检查过了她再进来收。
也没什么贵重物品,最贵的可能就是那套桌椅,单羽过去敲了敲,也可能就是贴个红木皮,各种瓶瓶罐罐也不少,很有艺术气质,看起来也挺值钱,但单羽拿了两个起来看,下面还贴着价签。
一个三百二,一个一百七十五。
卧室里也没什么东西,还专门弄了个小衣帽间,也是空的。
太无聊了这人。
单羽正想下楼,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接着就听到了赵芳芳的喊声,四楼走廊上的对讲机里也传来了她惊慌的声音,不过喊的什么单羽听不清。
但听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人是没事儿的。
那就行了。
等他拄个拐慢吞吞地遛达到走廊,赵芳芳已经跑了上来:“老板啊!单老板——”
“在在在。”单羽赶紧应了一声。
“二楼窗户让人砸了!”赵芳芳指着窗外,“从这边砸的!”
“看到人了吗?”单羽往走廊窗户走过去。
赵芳芳很急,看他移动的速度大概更着急,过来一只手搀住他胳膊另一只手往他咯吱窝一杵,架着他就往窗边过去了。
“这么急……”单羽有些无奈地被拖到了窗户旁。
“玻璃被砸了啊!”赵芳芳说。
“这儿能看到被砸的玻璃吗?”单羽问。
“看不到。”赵芳芳凑到窗边往下瞅了瞅。
“能看到砸玻璃的人吗?”单羽又问。
“那还不早跑了,”赵芳芳说,“我听到动静跑过去看的时候外面就没人了!”
“那你拖着我过来看什么?”单羽叹了口气。
赵芳芳看着他,似乎一时之间也没有找到答案,最后一挥手,一边往楼下跑一边说:“你真是……我打个电话叫陈涧回来吧。”
203房间里有一块石头,拳头大小,直接把房间对着院墙那扇窗给砸了个大洞。
用石头砸玻璃是一个很大众的选择,石头在院子外面就能捡着,但这块石头稍微有点儿不一样。
它有味儿。
陈涧闻了闻,旁边站着的单羽啧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单羽一眼:“怎么?”
“饿了让赵姐给你煮碗面。”单羽说。
“是陈二虎他们。”陈涧说。
“我不用闻也知道,”单羽说,“你闻这一下的意义是什么?”
“确认,”陈涧说,“这镇上也不是只有一个陈二虎,说不准儿还有没有谁不喜欢你或者不喜欢这个民宿。”
毕竟你这嘴比你这人能惹事儿。
“怎么确认?”单羽有点儿兴趣。
“这石头是从猪圈带过来的,”陈涧说,“有猪屎味儿。”
“陈二虎住猪圈里吗?”单羽皱了皱眉。
“不至于,他们喜欢在那儿聚会,平时走那条路的人少,”陈涧扬手把石头从窗口的破洞里又扔了出去,“估计还会再来的。”
单羽看着玻璃上的洞:“这准头可以啊。”
“怎么办?”陈涧想问问老板的意见。
“把窗户都打开吧。”单羽说。
“什么?”陈涧愣了。
“打开就砸不着玻璃了,省点儿玻璃钱,”单羽说,“屋里也没什么怕砸的,他们要有那个臂力把墙砸穿了,我上门找他们签合同去。”
“保安合同。”陈涧说。
“卖艺合同。”单羽说。
不过单羽是一个谨慎的人,开了窗户之后他让陈涧先去院子外面试着扔了一块石头进来。
石头直接砸到了走廊上。
“借机报复呢?”单羽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陈涧。
“我还没使劲呢。”陈涧说。
“保险起见,”单羽伸手拉过了窗帘,“用窗帘兜一下吧,反正还没拿去洗。”
于是窗户全都打开了,但窗帘全拉上了。
不确定陈二虎他们会不会再来,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间会再来。
但单羽吃过晚饭之后就很有耐心地坐在了餐厅里,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发呆。
已经下班了,按说陈涧可以回去,但他毕竟还兼职着“助理”的活儿,所以打算等单羽休息了再走。
这会儿没什么事,他打开侧门准备去院子里看看。
“干嘛去?”单羽叫住了他。
“外面转一圈儿,”陈涧说,“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提防点儿。”
“别去,人看到你该不来了。”单羽说。
“不是,”陈涧有些不能理解,“你还盼着他们来啊?”
“这事儿总得解决。”单羽说。
“怎么解决?”陈涧一下警惕起来,就算单羽挺能打的,他俩加起来也就一个半人三条腿,陈二虎他们光数腿儿都赢了。
“让他们砸。”单羽说。
陈涧等了一会儿,确定单羽后面没话了,才问了一句:“然后呢?完事了我去给他们寄个感谢信。”
“然后你给陈二虎打个电话,就说瘫痪老板觉得这里果然危险,约他们来谈一下安保事宜。”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他一时半会儿没太能理解这个操作:“你确定他们会来?”
“试试吧,”单羽说,“也没别的办法,就算想给他们打服了也得俩月以后我拆了支架的。”
“别别别,”陈涧赶紧拦了一句,“别打,他们今天晚上要不来,我自己出去砸石头然后明天给他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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