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慧儿一向阵仗大,绿蕊远远就瞧见了她,经过前几次的事,绿蕊也知晓这位洛良娣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定然没有好事,赶紧去禀报姜雪容。
“姜承徽,洛良娣她又来了。”
姜雪容听得绿蕊的话,凝白的小脸蛋上顿时浮现出几分苦恼的神色,她怎么又来了?
洛慧儿只会来找自己的茬,可姜雪容最近又没做什么,太子殿下上回来她宫中也已经过去二十余日了。
她托着下巴叹息一声,可洛慧儿要来她也没办法不见,她若是找借口不见,洛慧儿必定也会硬闯。罢了,见招拆招吧。
方才想罢,门外的小太监通传:“洛良娣到。”
姜雪容好看的眉毛耷拉下去,吩咐绿蕊:“请她进来吧。”
绿蕊应声下去,不多时,洛慧儿步履匆匆跨进茗玉轩宫门。姜雪容看着她身影,正预备见礼,却见洛慧儿步子顿住,停在了庭中。她眼神四下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姜雪容等了等,没见洛慧儿身影进来,心中疑惑,一抬眸便从窗牖中瞧见这一幕。她愈发疑惑,心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洛慧儿站定,目光环顾一圈,她在找姜雪容种的菜。一眼望去却并未发现,洛慧儿问身旁宫女:“你说你见过,在哪里?还不快带我过去。”
宫女应了声是,低下头领路,带着人转向茗玉轩后头。
姜雪容还在觉得疑惑,银蝉机敏,猜到了些什么,道了声不好:“承徽,恐怕洛良娣是冲着您那花圃来的。”
姜雪容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出来。
“洛良娣。”她唤了声。
洛慧儿并未理会她,跟着宫女往前走,没多久果真看见了一片菜地,旁边还有些花草。
洛慧儿喜出望外,她不喜姜雪容,先前便想找她麻烦,只可惜没能成功,此番切实抓住了姜雪容的把柄,她自然高兴。
洛慧儿微扬下巴,面露得意之色,转身看向姜雪容,质问道:“姜承徽能否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东西?”
姜雪容咬了咬下唇,道:“嫔妾闲来无事,便想着种些花草,打发时间。”
她硬着头皮解释。
花圃里的确也种了一些花草,她这么说不算撒谎。
洛慧儿嗤笑一声,声音大了些:“姜承徽是把咱们都当傻子么?这里除了花草,可还有旁的东西。”
姜雪容看向福公公道:“我与福公公提过的。”
福公公今日是被洛慧儿叫来帮忙打压姜雪容的,哪里能帮着姜雪容,马上开口:“这……姜承徽可只与老奴说过要种些花草,未曾说过除了花草,还有旁的。”
洛慧儿挑眉:“听见没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雪容无话可说,叹了声,认下这倒霉。只是不知她会受到什么惩罚?是与洛慧儿一般被禁足半个月,或者更长一些,一个月?
被禁足对姜雪容而言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不了门就出不了,反正她也不爱出门。
姜雪容有些忐忑,看向洛慧儿。
洛慧儿道:“既然你没什么好狡辩的,那便跟我去见太子殿下吧。”
姜雪容垂着头,跟着洛慧儿往乾元殿走。
萧明彻近来公务繁忙,大约十日前,云阳郡郡守上折子,言云阳郡内泰河水患,请求朝廷拨款治灾。泰河水患问题自前朝以来便一直存在,一直以来都未有好的法子解决。今岁水患,百姓民不聊生,宣成帝听闻消息后当即拨款赈灾,又打算前往天坛祈福,请求上苍赐福百姓。
萧明彻身为太子,自然也为此事而奔忙。他已经连着几晚只睡了两个时辰,平日里英俊的面庞此刻有几分憔悴。
长庆心疼殿下,便将洛慧儿她们拦下:“洛良娣,殿下这会儿正在休息,没空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洛慧儿不关心前朝政事,自然不知晓泰河水患之事,只当这是太子殿下不愿见自己的说辞。她今日可是实实在在抓到了姜雪容的把柄,必须见到太子殿下,告诉太子殿下姜雪容是个怎样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人。
洛慧儿道:“可我有要紧事要告诉殿下,今天必须要见到殿下。”
长庆跟在萧明彻身边多年,哪里能不知晓这位洛良娣的“事迹”,并不相信她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劝阻道:“您若是有要紧事,可以先告诉下官,下官必定代您转达殿下。”
洛慧儿有些着急:“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见太子殿下。殿下,殿下……”
洛慧儿朝宫内喊了起来,萧明彻自然听得些许动静,不由蹙眉。
她怎么又来了?
萧明彻心种生出一分厌烦之感,看来上次让她禁足半个月还是太轻了。
萧明彻捏了捏眉心,从乾元殿内走出,他长身玉立,站定廊下,几日没休息好的眸子中透出些许阴郁冷漠,扫向洛慧儿。
“你有何要紧事要见孤?”
长庆心中慨叹一声,根据他对自家殿下的了解,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件极为要紧的事,就死定了。
长庆在心中为这位洛良娣默哀片刻。
洛慧儿见萧明彻愿意出来见自己,不由得心头一喜,笑容粲然几分,道:“妾身见过殿下。殿下,妾身今日求见殿下的确有要紧事,姜承徽违反宫中规矩,私自在宫中种植蔬菜,请殿下严惩她。”
萧明彻眸光往洛慧儿身后低着头的姜雪容扫了一眼,她在宫中种植蔬菜?
姜雪容察觉到萧明彻的目光,把脑袋垂得更低。
洛慧儿得意道:“殿下,宫规森严,今日姜承徽能漠视宫规在宫中种菜,明日她便能漠视宫规,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萧明彻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洛慧儿,星眸愈冷。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洛慧儿听出萧明彻的语气不对劲,愣了愣,辩解道:“殿下,妾身以为此事很要紧,宫规森严……”
萧明彻打断她的话,眼神如剑,刺向福公公,问道:“宫规可有哪一条明确规定不许在宫中种植蔬菜?”
福公公被问得一怔:“回殿下,这……”
自然没有哪一条宫规明确规定不许在宫中种植蔬菜,但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
萧明彻冷嗤一声,道:“你这差事办得越发好了,这点小事你也要来烦孤,既然如此,这东宫总管的位置你也别当了。”
他随手一指福公公身后的年轻太监,道:“你叫什么?”
那年轻太监赶紧答话:“回殿下,奴才贱名洪冬。”
萧明彻道:“日后你就是东宫总管,好好为孤分忧,明白么?”
洪冬当即磕头谢恩:“多谢殿下,奴才明白。”
萧明彻又看向洛慧儿道:“孤真不明白,平南侯胆识过人,心系社稷,怎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你可知云阳水患,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父皇今日才拨款白银四万两赈灾,平南侯自愿捐献一万两白银为安置百姓,而你,却只关心这种要紧事。她种菜是为节俭,倒能省下些银钱,用于百姓,孤不认为她需要被惩罚,反而需要被嘉奖。来人,将洛良娣送回宫中,禁足半年,罚俸一年,再罚抄写经书一千遍。至于姜承徽,赏翡翠手镯一对。”
姜承徽听到这,杏眼睁得更圆。
啊?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还以为自己今日受罚定了,结果最后还得了赏赐?
她眨了眨眼,才想起来谢恩:“多谢殿下。”
萧明彻瞥向姜雪容,多问了一句:“你在宫中种了什么菜?”
姜雪容道:“黄瓜、丝瓜,还有些蕹菜。”
她答完,又问了一句:“殿下要尝尝么?”
姜雪容问得鬼使神差,萧明彻亦答得鬼使神差:“既然如此,孤便尝尝吧。”
他话音落地,两个人都愣了愣。
姜雪容在心里懊恼不已,她怎么就多嘴问这一句?殿下金尊玉贵,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又怎会瞧得上这些东西?到时候又只会白白浪费,她想想就心痛。
萧明彻其实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姜雪容可是说了睡觉就挺有趣这种话,在萧明彻看来,自己亲手种菜这种事极为不易,不像是姜雪容能做的事。
可话都已经说了,姜雪容只好硬着头皮说:“殿下可用过午膳了?若是还未用过,请殿下今夜来妾身宫中用膳吧。”
萧明彻嗯了声,算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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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彻坐在正殿中等待,姜雪容则为午膳忙碌起来。
她宫中并无小厨房,只能用那口简易的锅给萧明彻做菜。她一边做,一边觉得磕碜,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姜雪容只打算给萧明彻做三个菜,拍黄瓜,丝瓜汤,清炒蕹菜。毕竟她只种了这三种菜,想来太子殿下也只想尝尝这三种菜吧。
这三样菜都不难,很快便做好了。
萧明彻等了会儿,便见姜雪容将三道菜端了上来。
三道菜摆在桌上,实在简陋,还都是素菜,一点荤腥也没有。萧明彻此生还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菜。
他目光停滞一瞬,转念想到那些因为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对他们而言,连吃上这些菜恐怕都是奢望。
如此想着,萧明彻拿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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