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与纪家的关系自来就交好,两家长辈也有意结亲,但纪太傅因修皇陵一事落了罪,一家老小险些被流放,谈亲之事就没有成。
不过这只是外面所传,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避嫌。
宣帝疑忌心重,对于太子与其他皇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斗,他尚能容忍,却对沈洲、对自己掌控的北玄司容不得半点沙子。
而宋昌平是瑞王推举的人,纪太傅又是太子这边的,两家成亲必然会惹来猜疑,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避嫌。
不过纪家后来免了流放之罪,到底还是因为沈洲向宣帝谏言了。所以不管是两年前,还是后来宫宴上的相救,宋南枝都得承着这份情。
她知道沈洲并非好相处的人,也知道他对自己厌恶,自也没抱着他会是个好夫君的期望。只是念他为官严明,且现下又肯帮她爹查清案子,便觉得自己怎么样都行。
宋南枝将那些瓷瓶重新捡起来,那白皙的腕子被握着起了红印,更显眼的,是她的掌心横着两道泛红且长的疤痕。
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仍是一脸平静:“世子明白就好。”
又从旁边寻了块帕子放置在一旁:“伤口的血浸透了衣服,用帕子捂着些,省得回去教母妃瞧见担心。”
像是没有脾气,坐定在一侧,再没抬眼。
沈洲看向她,修长的手指搭腿上,倏然蜷起。心中无端涌了一阵闷气,又不知为何泄散了。
马车一路回了王府,沈洲将自己的伤遮掩得很好,瑞王妃也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只问了宋家的安,便让两人回去歇着。
沈洲是习武之人,早在进城前就用内力将毒逼散了出来,也服过了解药,所以他的伤并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看着难受一点。宋南枝并不知道,以为他是怕瑞王妃担心,所以在东院时一直没有多话。
待回到西院,沈洲半刻未歇,宣帝派人来通传要他进宫。
他走了几步,又折过身对她道:“今夜不必送食点。”
宋南枝应下,并没有什么情绪。两人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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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召沈洲进宫,是想问及关于江州贪污案的案情。
原是谢荣之死一直没查到幕后主使者,宣帝便与众大臣在今日朝议上,商量把涉事官员都抄家流放,要将谢家抄出的六十万两,与余下的官员的家产填补今年边关的军需以及各处的灾害之地。
宣帝思虑着若案子继续查下去整个朝堂都得乱作一团,便打算提前把案子判了,故而召沈洲问案情。
听完后,宣帝道: “宋昌平当职不严,又与谢荣牵扯不清,难逃罪责。但抄家就免了,只教他在狱中先好好静思己过。”
宣帝心里清楚,宋昌平不过是在押解江州知县时没看住人,算不得什么大罪。至于谢荣死咬住宋昌平的心思,他也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想针对瑞王府。
既与贪污案无关,抄家就太过了。但若此刻放出去,少不得会被那些人大做文章,遂等着风波过去再说。
沈洲道:“江州知县的死与谢荣无关,凶手以及幕后主使都另有其人。”
见沈洲突然又将案子重新提起来,宣帝神色凝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问:“哦?你可查到是何人?”
“人很快能抓到,待问供查证之后,便可知晓。”
宣帝欲起身,内侍上前扶着,他朝着沈洲走了两步,面色陡然冷了下来:“今日太子的意思也是如此,要将江州贪污的案子彻查到底,要朕给江州百姓一个交代。眼下,你也觉得案子要继续查下去?”
几位皇子皆赞同宣帝的决断,唯独太子主张要彻查此案,驳了宣帝的面子。
宣帝正因此事恼着:“你来说一下,朕哪一点委屈了他?谢荣是他一手举荐的人,贪污这么些年,他不仅要袒护,还要闹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沈洲低眉折腰,只听着不作答。
宣帝挪动了几步,抱怨完,才回了沈洲方才的话:“ 你适才说抓人,从哪儿抓人?”
“杀害江州知县的人日前逃到了通州,今早在城外亦发现了他的踪迹。臣前去拿人时不料碰上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拿着弩箭企图灭口。”
沈洲捂着肩膀的伤口处,将那箭矢递上前。
内侍用双手接过那带血的短箭,捧到了宣帝的面前。箭头倒尖,刃薄锋利,是武库司去年改良的箭镞。
宣帝瞧着脸都黑了,敢动用兵马司的人行刺沈洲,还明目张胆地灭口 ,等于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反。
“混账东西!给朕查!”
“朕倒要看看,是谁要反了天!”
沈洲深弓一揖,领了命。
宣帝虽震怒,到底还是吩咐了太医给沈洲瞧了伤口,见无大碍才让他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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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当天夜里,赵成海果然乔装成下人进了宋家,因为练家子懂些功夫,二叔没能将其拿下,反被他拿刀子威胁,逼迫赵氏拿出三万两钱财。
谢荣死后赵成海本来以为能相安无事,却不想半个月前开始被人追杀,导致他连家都不敢回。走投无路只能来宋家捞一笔银子跑路。
但他话音刚落,就被玄卫的铁鞭钩住了脖子,拉扯出几米外,生擒带回了北玄司。
还未进诏狱就已经吓软了脚。也用不着逼供,前前后后将与哪些人勾结,收了多少钱,做了哪些事,一并都吐了出来。
只是到了江州知县这,他却并不认识与他接头的人是谁,只道是声音尖细瞧着像是宫里的人,给了他一笔钱,还哄骗定会保他无虞。
沈洲听着,神色凝结,一沉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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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王府,宋南枝便叫春杪又折回了宋府,所以赵成海被抓去诏狱,她也是当夜就知道了。
虽然心里是想着,既然赵成海被抓,那么她爹只会担个看守不当之罪,不至于会与那些贪污官员一起抄家流放,但心里还是会有些担心。
总觉得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沈洲是后半夜回来的,进了院子,便见对面房里还亮着灯。
身边的侍从东福小声解释了一句:“夫人因为宋家的事一直忧心,吩咐着若世子夜里一回来定要奴才回禀她一声。”
赵成海被抓之事暂时还没人知道,想来她是自己派人回去当了眼线。沈洲默了一阵,嘱咐道 :“去告知她莫要操心便是了。”
东福应是,便去敲了宋南枝的房门。
沈洲也没走,站在廊下,见那灯熄了,方才折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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