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苏珺却睡不着了。
殿内垂着由南珠制成的连珠帐,错金博山炉燃着千金一寸的极品沉香,地上铺着北疆上贡的熊皮,温泉水自殿下流过。
寒冬腊月,室内却温暖如春。
苏珺身为大齐太子妃,就算是临时住所,也是极尽奢华。
然而这一切在苏珺眼中都是寻常。
苏珺的父亲苏绍贤被世宗临终托孤,呕心沥血辅佐年幼的皇帝坐稳帝位。
等到皇帝成年后,苏绍贤不留恋权势,直接请假皇帝亲政,君臣相得,他打破了大齐只有军功才能封侯的规矩,被封为临江侯,世袭罔替。
苏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苏绍贤晚来得女,又有了空闲,他亲手养大了小女儿,也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
苏珺在金玉堆里面长大,受尽了宠爱。
两年前,太子在乾清宫前长跪不起,说倾慕她已久,求皇帝赐婚,她成为了国朝的太子妃。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未来是一片坦途,没有人能想到她会那样惨烈的结局。
大齐立朝近百年,到现在已经有了六任皇帝,从没有过废后。
大齐皇室多出情种,加上受开国太祖皇帝的影响,本朝可以说是把嫡庶观念贯彻了个彻底,这讲究的是一个嫡嫡道道。
堪称是嫡庶神教骨灰级信徒。
苏珺作为太子妃,以后一定会是皇后,皇太后,荣宠一生!
太子地位稳固,苏珺父亲又是太子的老师,本来就支持太子。
所以不存在太子为了苏家势力求娶苏珺。
那这么看,有大齐皇室的许多例子在前,众人都认为太子一定是爱极了苏珺,是皇家的又一个痴情种。
苏珺闭了闭眼,可惜不是啊。
太子喜欢的是张氏,为了讨张氏的喜欢,不惜毁了整个苏家。
他们都看错了啊!
晨光大亮,下了一夜的雪停了。
苏珺披着大红羽缎斗篷静静立在廊下,殿内声音嘈杂,只能隐隐约约听清胡人两字。
系统:“宿主,你瞧,我没有骗你吧,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珺看着廊下挂着霜花的梅枝,淡淡应声。
系统鼓动道:“宿主快点杀了张氏,只要杀了她,宿主就不会遇到梦中的事情了。”
苏珺卷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是恨,恨张氏赶尽杀绝,可真正让苏家覆灭的罪魁祸首是太子!
苏珺:“那另一个人呢?”
“谁啊?”系统反应了过来,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太子只是被蒙蔽了,宿主,只要杀了张氏,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你会和太子恩爱一生。”
这可是官方指定的男女主啊。
苏珺扯着嘴角,勾出一个凉薄的笑,“是吗?”
她不相信!
人的性格不会被改变,现在杀了张氏,以后太子喜欢上了其他人,仍然会对苏家下手。
因为她是太子的正妻,是所有妾侍的眼中钉!
事情的根源是太子偏听偏信,残暴无道,为了讨张氏欢心就杀了苏家全族!!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杀了太子,一劳永逸!!!
苏珺转身离开,没有踏入正殿,现在的她还不能在太子面前保持平静。
胡人在包围温泉行宫,太子想带着人赶紧跑。
随行的东宫僚属连忙劝阻,“温泉行宫周边地势平坦,胡人擅长骑射,殿下现在带人离开,到时候在平原上和胡人相遇,军队一定无法抵挡胡人的攻击。”
“相反,温泉行宫地势高,易守难攻,胡人不擅长攻城,请殿下留在行宫,再派人去各地送信,让他们前来救援。”
“我听说齐王带军在洛城,距此地仅有几日路程。”
有人皱眉,道:“齐王桀骜,恐怕他会故意拖延时间。”
齐王性格乖戾,行事荒唐,去年还闹出了在金銮殿上用刀威胁大臣的事情。
可偏偏他是不世出的奇才,在战场上连战连胜,打得胡人节节败退,皇帝和朝臣只能捏着鼻子容忍了他的出格行为。
而且还有一重担忧,齐王排行第三。
大皇子身体有残缺不能继位,假如太子出事,按照无嫡立长的规矩,齐王就是太子了啊。
太子坐在上首,眸光闪了闪,斩钉截铁道:“齐王一定会来。”
*
素霞推门进来,“娘娘,钱统领来了。”
苏珺将封好的信件递给钱统领,道:“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两天内把信送到齐王手上。”
温暖的室内,苏珺神色郑重,如秋水的眸子中燃着熊熊烈火。
梦中齐王赶到时,当时胡人已经攻破了行宫,齐王废了很大力气,才救回太子,并且落下了顽疾。
只要齐王不来,太子就会死在胡人手下。
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大齐至今六任皇帝都是嫡子继位,太子根基稳固,只有这样才能废了太子。
至于自己……她的一条命换太子的命,赚大发了。
齐王收到信后,就算只是犹豫,晚了一天到温泉行宫,事情也会成功!
希望他千万、千万不要来!
既可以让太子死亡,又能避免齐王落下顽疾,这是一举两得,谁都不会亏!
两日后,洛城。
亲兵匆匆走进来,禀告有温泉行宫的信。
齐王讥讽道:“我的好二哥真怕死啊。”
短短两天,送信的人络绎不绝,齐王案边的信件堆了小山。
太子害怕齐王不救他,偏偏信件上写得趾高气扬,浑像齐王来救他,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齐王眸中有着厉色,真想就这么让软脚太子死在行宫中。
毕木根撸着山羊胡,问道:“王爷还要去救他吗?”
齐王支腿坐在榻上,冷淡道:“晾他几天。”
毕木根:“那我立刻让军队原地休整。”
齐王不说话了。
日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户洒在室内。
齐王身着玄色衣裳,面容冷峻,神色晦暗,眉眼间有着狠戾,怎么看都该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可是!
毕木根气得在心中破口大骂,说得狠有个屁用,关键是要做得狠啊!
他当初就是眼瞎,竟然以为齐王有夺嫡心思,实际上做的全是兄友弟恭的晦气事!
老子挑了半天,怎么最后就上了这条破船啊!!
齐王不管幕僚怎么想,他见了送信的人,按着惯例问道:“行宫内的主子身体都健康吗?”
他以为又是套路的回答,没想到——
“一切安好,太子身体康健,只是太子妃近些时候噩梦缠身,有些消瘦……”
送信的人说着说着就停住了,他不是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口风不严,只是因为骑术高超,才被选中送信。
乍然被齐王这么一问,他就记起了钱统领念叨的话,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
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不该在外男面前提起太子妃,更不该说得这么细,本来就是一句客套话嘛。
齐王心内一跳,没想到他真的能知道苏珺的消息。
齐王用了很大力气咽下继续追问的话,认真打量着送信的人,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猜测,这会是苏家人吗?
只有苏家人才能知道太子妃的近况。
苏珺……太子妃给自己送了信?
时隔两日,仍然能嗅到信件上面淡淡的沉香味。
齐王翻来覆去,将信封上的花纹都记了个仔细,却仍然没有拆开信件。
无非就是些求他尽快出兵的话。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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