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颜应祁直接奔解氏这边来了,解氏正让窈娘喝羊乳,窈娘捂嘴就是不肯喝:“我不喝,不喝。”
“乖,只喝一口好不好?”解氏哄道。
窈娘摇头:“就是不喝这个嘛,总是一股羊骚味,喝不下去。哎呀,您别逼着我喝了。”
见女儿怎么都不喝,解氏也是犯难,女儿别的事情还好,就是不肯喝羊乳,什么苦瓜茄子说不吃就怎么都不肯下筷。
见颜应祁进来,解氏连忙道:“你快帮我劝劝你女儿,又不肯喝羊奶了,说这次捏着鼻子也不喝。”
不得不说,颜应祁的女儿们似乎都是有些傲慢刁蛮的,这也是颜应祁希望她们的样子。他自己就是个傲气十足的人,所以也不希望女儿日后为了男人要死要活,或者为了点小恩小惠就被人家收买了。
“窈娘,喝了吧,你若喝了,今年爹答应你,带你们去城隍庙玩儿。”颜应祁笑道。
窈娘不敢置信:“真的吗?前两年元宵节,您可都不在府里。不是看戏就是去这家那家,您不会是哄骗我的吧?”
“真的。”颜应祁保证。
窈娘抚掌十分欢喜,恰逢此时外面说颜宁馨过来了,窈娘还在想大姐姐怎么没和爹一起过来?但等她进来时,立马起身。
颜宁馨还是头一次过来三房,她没想到三房也是这么大的宅邸,方才在外听到颜应祁和三妹妹的互动,才发现爹其实很好。日后,爹也会这么关心她吗?
想到这里,她先请安,解氏连忙叫起,还和气道:“没想到你这个时候过来,不如就在我们这里用早饭吧,再去你三妹妹那儿坐会儿说会儿话。”
颜宁馨道:“多谢夫人,只是我已经用膳了过来的。”
“这样啊……”解氏看了丈夫一眼。
颜应祁则问道:“你的书读到哪里了?你这个年纪四书应该读完了吧?五经有没有想好学哪哪个?”
五经一般是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读书人一般会选择专治一经至二经,治五经的人也只有东汉的许慎这种厉害的人。
颜宁馨一噎,她当然是没有读过四书了,虽然认识几个字,但也没有真正学过,因此她抿唇怕露馅了,才看着窈娘道:“三妹妹呢?”
“余先生是治《易经》的,但是我觉得《春秋》更适合我,所以现下跟本府邹先生学《春秋》。平日余先生也会讲一些《四书章句集注》,再有二十四史,《资治通鉴》《老子》、《庄子》、《韩非子》这些余先生也会讲的。父亲哥哥都是治《尚书》的,你若是治《尚书》,也可以向他们求教。”窈娘心想除了四妹妹有点跟不上,二姐姐怕麻烦,学《易经》,她现在每隔几日就得出门,上午学箜篌,下午学《春秋》。
颜应祁点头:“你三妹妹说的很是,不知道你学的什么呢?”
“我只读过《列女传》《二十四孝》。”颜宁馨有些不好意思。
颜应祁不介意道:“那就多问问余先生,好好学。”
在颜应祁看来,落下的补上就行了,当年窈娘也是学的浅,回来之后拼命追上的。颜宁馨显然觉得是很有难度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
颜应祁还很高兴:“好,下次我来看看你功课学的如何了。现下我就先走了。”
解氏和窈娘也都起身送他,等颜应祁离开了,窈娘才道:“大姐姐不若去我那儿坐一会儿?”
颜宁馨连忙推辞,她看着窈娘,其实她以前也是这样,嘴甜会来事,人人都喜欢她,现下回来,却成了个尴尬人。
见颜宁馨不愿留下,窈娘也只好提点道:“我们园子里有个暖房,里面开了不少花,你要不要赏花了之后再过去?这个时候大夫人那里一般都是在召集仆从处理家务。”
颜宁馨刚才就挺尴尬的,明明她过来之前,解氏一家都说说笑笑,结果她过来,没说几句话颜应祁就离开了。因此,她先派两个人把解氏送的见面礼拿回去,只身去了花房,就是没想到她进去之后,发现一个着玉色袍子的少年正嗅着花香。
在他抬头那一刻,颜宁馨仿佛觉得阴沉的天都亮了。
周陵光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一位姑娘,且她的目光和颜家这些大家闺秀不同,完全是欣赏大胆的目光。
“不知小姐是哪位?应该不是颜家小姐吧?”周陵光问起,颜家的小姐们出门几乎都前呼后拥,对他这样的外男都很矜持的避开,可以说他住颜家三房快三年了,见过颜三小姐的次数寥寥无几。
颜宁馨笑道:“不,我是颜家大姑娘。”
周陵光恍然:“原来就是你啊,你和你妹妹们倒是不太一样。”
颜宁馨指了指自己的脸:“不都是长着一双眼睛,鼻子会透气儿,有什么不一样的。”
周陵光却觉得很有意思,笑的肚子都疼了,又听颜宁馨问起:“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
她说完后就见周陵光眸光带着些阴沉一闪而过,转身过去,负手而立:“我?不过是闲人罢了。”
见他不愿意多说,颜宁馨也了然道:“不说就不说吧,天下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累世高官谁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
周陵光听她说话觉得奇怪:“你一个大小姐,倒是懂这么多。”
“一时感悟而已。”颜宁馨笑。
周陵光沉吟了半天,才道:“我叫周陵光,原本是国子监祭酒之子,因父亲得罪今上被迫辞官,怕危及到我,所以让我过来颜侍郎府上。”
总觉得周陵光不太开心,颜宁馨小声问道:“你在这里她们待你好吗?”
周陵光愕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毕竟这里是解氏管家,解氏一应份例都是比照颜景昭来的,对他也很客气。但是下面的人难免言三语四,他的月例还要拿出一部分打点下人,日子过的当然也不会很好了。
可人家颜家收留他不说,别的都对他很好的,他还不能嫌弃。
“颜家待我恩重如山。”周陵光隐约想起往事,眼神飘向远方。
颜宁馨正想说什么,见她的丫鬟喊她,就对周陵光表示歉意退了出去。周陵光等她出去之后,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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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又下了一场雪,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上学堂了,因为紧接着就是颜景昭和颜景璋的亲事,之后就是过年了。
窈娘在路上碰到莹娘时,发现她塞了两个手炉,忍不住笑话她:“有这么冷吗?走一会儿就暖和了。”
“冷,怎么不冷。三姐姐,我听说三叔祖母昨夜到的,你今儿怎么还来学堂啊?”莹娘不知道是嘲讽她还是如何。
窈娘笑道:“我祖母这个时候还在睡呢,今日是最后一堂课,怎么能够不来。”
二人进去后,见莘婉来了,都道稀客。
莘婉前些日子畏寒,不敢出来,现在看着身子不错,又对她们道:“听说咱们这里来新人了?”
“是啊,就是大姐姐也要和咱们一起读书呢。”窈娘笑道。
倩娘进来听到后就笑:“这王府教出来的,肯定比我们都行吧,真想好生见识一番呢。”
大家也都存在这样的想法,即便是窈娘也觉得颜宁馨是装谦虚,必定得看看她的真才实学。莹娘还撇嘴,她年纪最小,学的最吃力,又来个学识超群的,她就又被压着了。
余先生先讲《韩非子》,讲完之后,又笑道:“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在学堂读书了,我见我们书斋外的山茶花开的依旧红艳艳的,不如你们以山茶为题,写一首诗词。”
“先生,我还以为您会布置文章呢。”窈娘笑着。
写诗词当然对于她而言并不难,莘婉也是诗词十分擅长,她也想一显其能。倩娘作诗也算中上,她最厉害的还是在写字作画上,最担心的便是莹娘了。
大家写完再等余先生品评时,突然就发现她们心底认为最厉害的颜宁馨却是写的错漏百出,甚至几乎是字写的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就尴尬了,余先生也看了颜宁馨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莹娘当场笑出来了:“大姐姐,你这写的什么啊?还有你字怎么这样啊?”
她是高兴终于有一个垫背的了,颜宁馨却脸红又很生气,窈娘知晓倩娘素来软弱明哲保身,莘婉到底是客。因此窈娘则道:“先不说这个了,后日大哥哥成婚,新嫂嫂就要进门了。关家的嫁妆等会儿就送过来了,我们都去看热闹吧。”
如此转移了话题,颜宁馨脸上才好看不少。
从学堂出来,颜宁馨特地找上窈娘道谢,窈娘笑道:“这没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只不过,爹曾说过我们颜家女子不是那等怕女子有野心,故把家中所有诗、书文章都藏匿起来,只让其专心于女工之上的人家。要让我们通晓书籍经义,将来不仅可以颐养自己,也能通晓事理,明辨是非,日后——”
“还能教导自己的子女不说,就是在族中也能教导别人,受人尊敬。”
颜宁馨只觉得自己前途渺茫,窈娘却被这姐姐产生了怀疑,正经王府养大的郡主怎么如此草包,难不成是西贝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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