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就是一个扶手椅底下安两组车轮,其中一组必须是万向轮,方便控制方向。椅子的扶手上还要安一个刹车……”
江陵月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却见卫子夫的神情越来越茫然。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
这个时候流行的还是跪坐。
也就是说,椅子这玩意还没有传入中原!
闻所未闻的东西,卫子夫又怎么凭空想象得出来?不止是她,恐怕整个大汉都没人能做到。
江陵月及时打住:“皇后娘娘,我口齿不佳,一时之间恐怕难以说清楚,不如我把它画给您过目?”
卫子夫点头:“也可。”
很快,就有宫女捧着雪白的丝绢与笔墨,呈在了江陵月面前的小几上。江陵月爱惜地摸了摸光滑洁白的丝绢,才小心地提起笔来。
哎,像在人民币上画画一样。
心疼。
好在江陵月经历了将军府五星级客房的洗礼,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只略略感叹了一番卫子夫的财大气粗,就专心作画了起来。
现代的轮椅根据需要,分化出了许多种类。最先进的甚至可以联上互联网。但在江陵月眼里,它本质上是个代步工具。
所以,轮椅最重要的部分一定是座椅和轮子。其余的都可以根据需要个性化定制。
想定了这点之后,蘸满墨水的笔落在雪白丝绢上。
前轮转向、后轮承重。
左右扶手,加个刹车。
……
过了好一会儿,江陵月搁下笔,用袖子抵了下额头,才轻轻地舒了口气:“我画好了。”
虽然……画得很抽象。
她用不惯用毛笔作画,丝绢上的墨迹一时深一时浅,一时粗一时细,又没办法像铅笔那样渲染出阴影的效果。整幅画看上去,比幼儿园小朋友的火柴人涂鸦好不了多少。
江陵月正想说由自己对着图讲解,宫女已经径自把丝绢收走,呈上了卫子夫的桌案上。
江陵月:“……”
呃,她这种抽象派会不会太超前了?
江陵月已经做好了被一连串提问的准备。逆料,卫子夫对着丝绢端详了一阵,却点头连连:“没想到女医在丹青之术上也颇有所得。状物栩栩如生,如在眼前一般。”
啊???
丹青?颇有建树?栩栩如生?
江陵月整整沉默了一刻钟,才确定卫子夫不是在说反话。话说回来,又哪里是她画技出众?能从凌乱的线条之中,构筑出轮椅的模样,出众的分明是卫子夫的想象力。
这句话自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江陵月清了清嗓子,假意谦虚了两句:“回皇后,不过是平日行医时要写写画画,练就的旁门左道罢了。”
这话倒也没错。
大学几年江陵月画得最熟练的,绝对是各类解剖图。有些她闭着眼睛,用左手都能画出来。
毕竟是外科系的嘛!
卫子夫笑着说:“依我之见,这‘轮椅’确实是一件好物,能让行动不便着来去自由,女医果真独具慧心。”
其实在江陵月叙述之时,她虽然不能全然听得明白,却也知晓江陵月对这物事极其熟稔,如见过一般描绘得栩栩如生——说不定就在人身上施用过,且效果还不错。
待这“轮椅”的图纸一出,卫子夫登时就明了它的用法,也因此更高看江陵月一眼,并不把她与宫中其他女医视作等同。
单凭这份巧思,江陵月就足以鹤立鸡群。
【嘀。】
【恭喜宿已完成任务:获得卫子夫的称赞。获得奖励:桑麻线一卷。】
江陵月:???
她还沉浸在和卫子夫商业互吹的氛围里。被脑子里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吓了一跳。
【系统你什么时候布置的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并不理会,冷淡的电子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主线任务:治疗王太后。辅助道具:汉方麻醉剂药方。任务奖励:手术刀组一套。】
【失败惩罚:无。】
这下子,江陵月再顾不上方才的疑惑。什么新任务、王太后之类的字眼也被抛诸脑后。
她的心神已经被两样东西牢牢摄住。
麻醉剂!
手术刀!
有了这两样,再加上之前系统给过的双氧水、医用酒精和桑麻线,她甚至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外科手术!
系统真的太懂怎么引诱人,可她偏偏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上首,卫子夫温柔的声音仍在徐徐传来:“待少府将此物打造出来,若是果真合适的话……江女医?女医?”
婉转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语气让江陵月回过神来,一下子涨红了脸:“皇后娘娘,我……”
走神了,还被当事人发现了。
呜呜呜好社死。
卫子夫并未发怒,而是笑道:“是我说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引得女医细思?”
江陵月按了按左胸的位置。一颗心正在狂跳不止。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我只是在想,刚才我画给皇后娘娘看的只是粗略的草图,但轮椅除却轮子和扶手之外,本身还有许多细节可以填充。不若让我看看病人的情况,好为她量身定制一座轮椅,这样的话行动更加方便。”
卫子夫听了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既然这样……等会儿我要去长信宫拜见太后,你随我一同去。”
“得了偏风之症的人,是太后娘娘?”
卫子夫颔首。
江陵月并不惊讶。能劳动卫子夫亲自寻医问药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系统给她提前剧透了。
“敬诺。”她说。
卫子夫还有宫务在身,命长御领着江陵月来到了椒房殿的偏殿之中,好生招待。长御又就命人端上蜜水与果脯。
江陵月咬了口硬硬的果脯,心底却盘算起系统刚才所说的话。
麻醉药和手术刀。
这两样东西,她必须要拿到!
卫子夫暂时看不出对她反感,未央宫女医的编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这个时代主流的医学著作是《黄帝内经》,诊断的手法是望闻问切。
她一个外科系的……没学过。
这就很尴尬了。
诚然,江陵月拥有两千年后的知识和眼界,怎么也能稳定混口饭吃。但要她一个医学生,眼睁睁看着原本能治好的病,却因为工具的缺失而放弃治疗,那该有多煎熬。
但现在好了,工具不再可望而不可及。
江陵月一下子有了希望——她要在西汉重操旧业,当一个外科大夫。
呼。
下定决心之后,江陵月反而心思澄明了起来。
来西汉也有一旬了,她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被系统的任务和霍去病的安排推着往前走。但这件事如同拨云见明,她终于窥见了一点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趁握手术刀的手还没生疏,总该干点什么。
江陵月露出一点久违的笑意,如一道熠熠晖色划破了堆叠的层云,露出了朗霁青空。
-
半个时辰后:“女医,中宫请您同去长信宫。”
心思大定后,江陵月眉眼中的拘谨,无形之中舒展了不少:“我马上就去。”
卫子夫亭亭立在车驾前,正和一个宫女说话:“轮椅的图纸可带上了?”
“回娘娘,已经带上了。”
“可有派人去通传?”
“派了清窈去长信宫。”
“那就好。”
江陵月敏锐地察觉,卫子夫不复刚才的轻松自在,眼底却隐含一抹忧色。仿佛去长信宫看望王太后,让她很有压力似的。
江陵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多问。
卫子夫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太后的身子一直不算好,五年前躲过一场生死大劫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再加上义女医去岁自请出宫,以至于太后对延医问药,竟然生出些许的排斥之心。”
“……原来如此。”
江陵月听后并不觉得惊讶,讳疾忌医是很多老年人的通病,即使一国太后也不能免俗。
唯独一个点令她在意:“那位义女医?”
听起来,不像是专业水平不好被赶走的,要不然太后也不至于心心念念地记挂。
卫子夫说:“女医因其弟义纵坐法,羞愧难当之下,自请出宫。”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江陵月睁大了眼。
义纵!
汉武朝有名的酷吏!
他被坐法处置,可能不是犯下罪过,而是刘彻不再想用他,随便找个借口处理了。
弟弟坐法,姐姐当不了公务员也在情理之中,太后却因此身子变差了。
江陵月眯起了眼睛:那太后的反应……有没有一点对武帝不满的意思呢?
噫。
这可不兴说。
江陵月想到这一层就打住了一—她可不想卷入帝王母子间的不愉快。
过了一会儿,长信宫到了。
卫子夫说:“澧兰,你去给太后通报一声,顺便把‘轮椅’之事也一同禀报了。”
“是。”
趁着通报的间隙,江陵月与系统闲聊了起来:【所以系统,王太后除了中风还有什么病么?】
【此问题属于任务范畴内,请宿主自行诊断。】
自行诊断什么呀。
她不会望闻问切,又不能徒手造X光机。
【你都有能耐带我到西汉了,难道还没有那种能让我一眼看别人得了什么病的金手指?】
没想到,系统真的回答了。
【有。】
江陵月:?
居然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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