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催的急,据说是林老爹还在世时就让人给算好了日子,即便是咽气的前一刻还瞪着眼睛千叮万嘱,一定不能错过时辰,不然林家得穷一辈子!
于是没两天,纪家就开始张罗起婚事了,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张罗的,不过就是嫁出去一个儿子,比卖猪仔还简单。
纪淙哲来到这里的一周零二天,难得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还换上了一件整洁的白衬衣,系了条不知道哪搞来的红领带,这一身穿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出门前,那晚的介绍人大妈也来了,她端着碗汤硬要喂纪淙哲喝下,纪淙哲也没在意,正好他没吃午饭,喝点汤垫垫肚子。
后来纪淙哲知道了这碗破汤是什么玩意儿,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这碗破汤砸墙上!
纪妈好不容易收了林家两只鸡和两百块钱的彩礼,怎么肯操办酒席,直接让介绍人和老大带着纪淙哲就去了高山村。
于是三个人就徒脚走了六七公里路,足足一个半小时,等到了高山村,纪淙哲就已经跟只软脚虾一样了。
老大长得像纪老爹,不过才三十岁,就已经显得很老成了,一张脸板着对自家弟弟严肃道“快站起来了,都到了别人的村子里,要拿出点精气神来,待会给新郎看见了不好。”
纪淙哲扶着一面泥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饿死了。”
介绍人大妈笑道“待会到家了就能吃了,林家那孩子做事稳重,听说还摆了三桌酒席,他家里现在情况不好,都能做到这个样子,也挺不容易了,纪老三,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纪淙哲硬邦邦地扯了下嘴角,那敢情好,不愁自己以后过不上好日子了。
林家门口来了不少人,看见纪淙哲他们到了,一阵欢呼后都挤上前来打量,大男人结婚没啥可扭捏的,也不用害羞躲到屋子里去,纪淙哲干脆就大大方方供人观赏。
他眼睛东瞅西望,在人群里随意扫了一圈后,突然又猛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他蓦地眯起眼。
人群后头站了一个人,琼林玉树。一张脸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跟周围人显得格格不入。
纪淙哲纳闷,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脑袋里倏然闪过一道急光,好家伙,这个又高又傲跟座冰山似的,不是他那傻逼情敌小兔崽子还能是谁?!
一阵发懵后,回过神来的纪淙哲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见到同类有些激动,一方面对于两个人殴打了一架出车祸来到这个世界感到郁闷,甚至还夹杂点焦躁的火气。
于是他走到小兔崽子旁边,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顾及周围不少人,他特意压低声音“哟呵,你也重生了啊?”
小兔崽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冷淡地回复了个“嗯。”
“活该跟我打架。”
“呵。”
“呵?”纪淙哲挑眉,他讥讽道“看样子你的日子也没比我好到哪去,瞧你那双鞋旧的。”
小兔崽子的表情总算破碎了一瞬,阴郁着脸盯着纪淙哲说道“你也别得瑟了,以后你也得跟我一块穿旧鞋了。”
“什么意思?”
纪淙哲这时才发现小兔崽子阴沉的表情还带着些僵硬的古怪,他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尤其是纪家老大和介绍人大妈更是一脸欣慰。
他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再紧瞪着小兔崽子,果然,小兔崽子跟他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不… …不不是吧……”纪淙哲硬邦邦地扭过脖子,满脸不敢置信。
小兔崽子冷哼一声,讥讽道“恭喜你,今天起你就嫁给我这个穿旧鞋的了。”
“!!!”
婚事上请来的老师傅热热闹闹地吹起了唢呐,众人起着哄要他俩鞠躬就算是拜堂了。结果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互相瞪着眼睛,谁也弯不下腰。
直到大伙看不下去了,硬是按着他们的头完成了仪式。
这是纪淙哲来到这一周后吃的第一顿有油水的饭菜,不过也就是一盘肘子和几道蔬菜,他屁股坐下来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当然小兔崽子也半斤八两,两个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埋头猛吃,这下谁也不挤兑谁了。
介绍人大妈没眼看了,就过来拉小兔崽子“林臻,别光坐着吃,带你媳妇儿给大家敬杯酒。”
林臻愣愣地“啊”了一声,还有点发懵,他看了看介绍人,又看了看猛吃的纪淙哲,才反应过来媳妇是哪个,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手肘撞了下旁边。
纪淙哲头也没抬“干嘛?”
“敬酒。”
纪淙哲意犹未尽舔了下手指,不情不愿站起来跟着林臻一个个去敬酒。
众人对着他俩一番番说着祝福的话“林臻啊,你爸不在了,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啊。”
“新媳妇身体看起来不错,结实。”
“小纪,虽然我们林臻年纪小,可他很稳重懂事的,会照顾人… …”
两个人表面微笑着,实际上却都已经忍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等到婚宴一散,两个人自动保持距离,生怕对方都有传染病似的。
尽管纪淙哲很看不爽林臻,但事已至此,而且他权衡利弊了一下,认为宁可跟林臻挤一挤也不想再回去跟那三个光棍兄弟躺一被窝了。
他趁林臻给村里请来的厨师结算工钱时,仔仔细细打量这个以后要住的地儿。跟他在纪家的泥房不同,一共两层,且纯木工,包括楼梯以及跟隔壁也就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要是拿眼珠子仔细一瞅,隔着墙缝都能看到别人家里头。
两户邻居,左边一户是对姓杨的老夫妻,左边一户是姓陈的小两口,也是刚结婚没多久,而林臻的屋子就夹在中间。
今天隔壁两家邻居都来帮忙了,林臻谢过他们后进到屋子里关上门,插上门拴。
可当他对上纪淙哲的脸后,表情又是一阵别扭。
“你倒是适应的挺快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在这住了十几年呢。”
林臻不理他,走到灶台边上,从木桶里舀了勺水倒进脸盆里准备洗漱。
“跟你说话呢。”
林臻说“不然呢?难道什么都不做等死吗?”
“你说咱们都能重生,万一哪一天又回去了呢?”
林臻若有所思“很有可能会回去,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得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纪淙哲凑到边上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什么事情?“纪淙哲问。
“你堵我的那天,有个女生找我说话。”
纪淙哲“哦,刘雨萌,不是,你真不认识她?”
林臻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认识。”
纪淙哲叫了起来“靠,我就说你小子给我装吧,看来你还真该打… …”
林臻打断道“她追我,我没同意。”
“……操。”纪淙哲一口气堵住了,压了好几下才不爽道“你接着说。”
“我认为我们重生这事跟刘雨萌有关,她当时跟我说了一堆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年代,种田。”
“年代,种田?”纪淙哲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他啧了一声“我怎么觉着我好像也听她说过,她写小说的,我还想给她投资来着。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她跟我们这事有关?”
林臻看着他“因为我拒绝了她,她说要把我跟对她死缠烂打的傻逼一起写进年代文里种田去。”
“……….”显而易见,那个傻逼是谁?
搞半天,他纪淙哲不过是林臻的陪葬品啊。他简直要气吐血了,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指着林臻“你,快点,跟刘雨萌道个歉,兴许她就大发慈悲把我们放回去了。”
“我怎么道歉?”
“怎么道歉?对着空气道歉啊,我说认真的,咱们这都已经算是灵异事件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搞快,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林臻抬起眼看了看二层的楼板“对不起刘雨萌。”
道完歉,他又看纪淙哲“没反应。”
“……..”纪淙哲看他这呆样,太阳穴突突跳“你傻啊?人家刘雨萌是喜欢你被你拒绝,你得说我接受你了刘雨萌。”
林臻皱了皱眉“那我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为什么?”
林臻解释“因为心诚则灵,而我不喜欢她。”
纪“…….你骗一下试试。”
林臻又抬头对空气“刘雨萌,我接受你了。”
……….
………
纪淙哲狂躁地抓了两把头发“算了,我哪天给刘雨萌立个牌,你晨昏定省给她道歉。”
林臻从洗脸盆架子上扯了块毛巾下来,就着冷水开始洗脸了。
纪淙哲看着架子上另一块大红色的毛巾,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
他也开始给另一只脸盆里舀满水,而林臻已经开始洗脚了。
洗漱完后,两个人上了二楼,对着一张狭窄的木板都定住了。
纪淙哲眼角轻抽“就一张床?”
林臻阴嗖嗖地吐出一句话“原先有两张,听说… …咳林家那个爹没了后烧了一张。”
纪淙哲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尽管他十分不情愿跟小兔崽子躺一起,但事实上这算是林臻的房子,不让他睡说不过去,更何况那一架让他认清了现实,就是他不是林臻的对手。
于是他摆摆手道“行吧行吧,那被子总还有吧?”
林臻不说话,默默地从楼梯口那只巨大的木柜里翻出了一床被子。
纪淙哲甩了鞋,扯了原来就叠好在床头的被子一铺,裹着自己贴着里边木板墙准备睡了。
不一会儿,林臻也爬上了床,他手一伸,拉下了床头连接灯泡的线,顿时屋内漆黑一片。
真是见鬼了!纪淙哲觉得这一切都见鬼了,跟情敌打架出车祸重生,又跟情敌结了婚躺在一张床上,简直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听着林臻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纪淙哲不得不感叹津华大学高材生的适应能力。
大概是今天吃的有点好,又或者是之前吃的没油水,总而言之,他已经一周没上大号了,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地肚子开始胀疼,现在十一月中,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盖着被子都还有点冷,他实在不想起来,又接着睡,结果肚子里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他最终实在忍不住了,就准备起床。
突然,他发现自己来到这里还没用过厕所,之前小的都是随便找个野地解决的。
“林臻林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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