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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5 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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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商枝得了根棍儿,在手里掂了掂。

    长度稍微有些短,不过也能用。

    大旺和二旺还是有一定的戒心,见他拿着棍子举起手,纷纷前腿稍稍向前趴伏,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后来见喻商枝手持木棍在院子里走起来,无甚威胁,才好奇地抖了抖毛,一边一个坐下瞧。

    温二妞生怕喻商枝绊倒,始终跟在一旁。

    木棍充当了临时的盲杖,若触到障碍物,喻商枝便能绕开走。

    温家的前院宽敞,大部分杂物都堆放在墙角,只中间有一口大水缸。

    待到把几间屋的方位探得差不多,以步伐丈量了它们之间的距离,喻商枝有了数,才在温二妞的催促下回了堂屋。

    她继续纳鞋底,温三伢继续搓草绳。

    喻商枝在旁坐着,左右都觉得闲得慌,便问道:“可有什么活计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

    半晌,他手里被塞了一碗豆子。

    “大哥说去镇上买白米回来,晚上吃蚕豆饭,喏,喻大哥你帮忙剥豆子吧。”

    一般剥豆子这种活,都是分配给家中最小的孩子做的。

    左右不难,也不费劲,还能让孩子老老实实地坐一会儿。

    喻商枝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但此刻,他能做的事情着实不多。

    罢了,剥豆子就剥豆子。

    而且实际剥起来才知,这剥蚕豆听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挺难的。

    他颇有些笨拙地同豆子较劲,听着剥好的豆子落入碗中的声音,突然发觉这样平静的日子好似也不错。

    这日足足等到傍晚,雨停了半个多时辰后,温野菜才回来。

    他身上湿了大片,外衣也脱了,裹成一个包袱抱在胸前,遮挡地严严实实,身后的背篓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草。

    大旺和二旺争相迎上来,围着他蹦高。

    “离我远些,你们脚上都是泥!”

    温野菜如临大敌,在原地转着圈躲避大旺和二旺的热情。

    他快步跑进堂屋,临近门前用一根竹片子刮去了鞋底的泥巴。

    抬起头,就见到一副自己未曾料到的景象。

    一大两小团团围坐在桌旁,各自做着手上的活计。

    尤其是喻商枝,怎么不在屋里好生歇着,却在这里剥豆子?

    “你回来了。”

    清润的嗓音响起,一早赶路又半路遇雨的郁闷仿佛一下子就散净了。

    他摸摸鼻子,对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事,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这雨下得急,我怕刚抓的药淋湿了,在镇子外的茶棚等了好半天,等雨小了些才敢拿衣服裹着往回跑。”

    温野菜说话时气息还有些不稳,一路跑得他口舌发干,身上一阵阵往外冒汗。

    温二妞上前,接过一大包药,仰起小脸道:“喻大哥让我给你煮了姜汤,我这就去端来。”

    温二妞这话倒不是特意说的,纯粹是先前她光顾着忧心,压根没想起煮姜汤的事,被喻商枝提醒了一嘴才急忙去生火。

    哪知这个说法,歪打正着的,正是她大哥爱听的。

    姜汤端来,温野菜喝下,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

    从前他不爱喝姜汤,可一想到这碗汤是喻商枝嘱咐二妞煮的,顿时就觉得这姜汤不仅不辣,还有点甜。

    “好喝,我再去盛一碗。”

    这一举动,把温二妞看得张大了嘴巴。

    “难不成今天的姜汤和往日的不一样?”

    小丫头在温野菜走后,跑到灶房尝了一口,辣得皱起脸。

    呸呸呸,明明和以前一样难喝。

    她放下勺子,抓了几把温野菜新买回的白米掺和着糙米在大碗里淘洗。

    早些准备好就能吃到大哥焖的蚕豆饭了,想想都冒口水。

    屋里,温野菜嫌弃地看着喻商枝的手杖。

    “这根不趁手,短了不说,还扎手呢。等我一会儿给你磨一磨,你先凑合用。回头再去山上砍根竹子,给你做一根竹杖。”

    “麻烦你了。”

    喻商枝的道谢实在像喝水一样自然,可温野菜只觉得他同自己生疏。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

    晚食是温二妞和温三伢期待已久的蚕豆饭,白米、蚕豆和腊肉丁一起焖熟,连米粒都油汪汪的,端出来喷香四溢。

    这样的饭,喻商枝也不必担心自己不好夹菜。

    他捧着碗,疑心这是温野菜做焖饭的原因,又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自作多情。

    他在这边吃着,殊不知三双眼睛都在时不时地瞟向自己。

    温野菜瞅着那斯文的吃相,觉得喻商枝应当饭量不大的样子,他养得起。

    昨天忙糟糟的,这还是一家四口头一回安生坐在一起吃饭。

    说起今日去镇上的事,温野菜讲到那头麂子卖了十八两银子,温二妞直接拍起手来。

    “大哥真厉害!”

    又说到去百济堂抓药,温野菜嘴里塞了一口饭,说话声有些含糊。

    “说来还没问你,是生的什么病,今日把你的方子给那药铺伙计,人家看了好半天,还一副稀奇样子。”

    喻商枝咀嚼的动作微顿,实际的缘由自不能说出口,他把这口饭咽下去,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我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时常腹痛,成亲那日怕耽误事,就想着路上吃一粒药,结果匆忙时拿错了,和我惯常吃的药性相冲,有些中毒了。”

    温野菜差点被一口饭噎到,“中……中毒?”

    他怀疑地看着喻商枝,“你当真除了眼睛看不见,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这听起来可不是小事。”

    这理由其实牵强得很,哪里有郎中自己会吃错药的。

    幸而温野菜一家没有懂行的,加上昨日吴郎中那事,已令他们对喻商枝的本事深信不疑,总之还是得以糊弄了过去。

    “当真无事,吃上几副药,把余毒清去便会大好了。就是这些日子做不了什么事,帮不上忙。”

    喻商枝知道农家一年到头,除了冬日里基本都忙得很,农事与节气挂钩,从不等人。

    虽然温家的田地大概不多,可正经能下地的只有温野菜一个。

    况且他还要上山打猎,不然赚的钱哪里够家中花用。

    家里多了自己一个人,却没多一双干活的手,只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他怪过意不去的。

    温野菜往嘴里扒着饭,眨眼间一大碗都进了肚。

    “你安心养病,家里的活本来就不用你操心。没事的时候就进屋多歇歇,饭点了就出来吃饭。你要是碰了摔了,不是更不好。”

    这描述听起来实在是安逸得很,但是喻商枝作为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联想到原主的赘婿身份和穷得铃铛响的钱兜,实在很难不联想到一个词——吃软饭。

    不过桌上有孩子在,他终究没说出口。

    饭后收拾了碗筷,消了消食就该洗漱睡觉了。

    庄稼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上起得早,夜里自然睡得也早。

    睡前,温野菜端着煎了好久的汤药走进来。

    药碗冒着热气,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旁边的小碗里还放了两颗蜜饯。

    喻商枝接过后蹙着眉心,趁热一口气喝了。

    这方子又苦又辛,让人舌头都缩了缩。

    碗中一轻,他伸出手摸向桌子,企图把碗放回原处。

    半路被温野菜截胡,接了过去,掌心里多了另外一样东西。

    “你把这个含嘴里,压一压药味。”

    喻商枝狐疑地把掌心里的吃食放进口中,一股酸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原来是蜜渍杏干。

    “三伢爱吃这个,我每次去镇上就买一包,不知你喜不喜欢。”

    说来可能没人信,喻商枝上辈子从小到大,喝完药后从来没得过一口甜。

    喻家家教森严,认为学医之人,尝百草都不在话下,又怎能嫌弃汤药苦涩。

    所以喻家的孩子,再苦再涩的药,都必须面不改色地喝掉

    稍微露出些软弱不喜的表现,多半会挨两句训斥。

    没想到如今却有人把自己当孩子哄。

    杏干在口中滚了几回,是一种粗劣直白的甜,令药味偃旗息鼓,仿佛很快就消散了。

    “很甜。”

    他点点头,给了温野菜想要的答复。

    喻商枝正式“过门”的第一日,从早到晚,风平浪静地过去。

    温野菜给他打水洗漱时,说起了温三伢的病。

    “几副新药吃下去,他应当会觉得比原先好些,不过这病不能急,需得慢慢温养。”

    温野菜拧着手里的布巾,沉声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也不指望三伢的病能大好,只要性命无碍就是菩萨保佑了。”

    提起三伢,温野菜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他生下来就和小猫仔一样,旁人都说这孩子养不大,后来长到一两岁,郎中只说他活不过三岁。后来大了些,又说他活不过五岁。可三伢争气,今年过了生辰就六岁了。去年身子好些时,还去乡塾里念了两个月的书,认了字,夫子夸他聪慧,跟我说若是一直念下去,指不定能拼个功名呢。可惜冬日天气渐冷,他身子又弱下来,发了几场高热,不敢再让他去了。”

    喻商枝在一旁静静地听。

    他坐诊的经验丰富,见过的病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久病之人,各有各的苦处,类似的故事,他也听过许多。

    医者要常怀慈悲之心,这亦是喻家祖训里的告诫。

    故而直等到温野菜说完,他才道:“三伢的病,有他自己争气的缘故,也脱不开家里人的悉心照顾。多的我不敢许诺,但可以断定,三伢的性命定是无忧的,你放心便是。”

    温野菜领着三伢求医问药这许多年,丧气话听了不少,从未吃过这等定心丸。

    他张了张嘴,愕然良久才回过神,有些不可置信道:“当真吗?”

    在他心里,温三伢多长一岁,就是又从老天爷那里偷来一岁。

    再多的,他从来不敢想。

    实话实说,在喻商枝眼里,温三伢的病甚至够不上疑难杂症。

    要说难在哪里,那就是先前方子不够合适,多少有些耽误了病情。

    不过不妨碍他有信心,只要按着自己给的方子,再过一年半载,就算和同龄的其他上房揭瓦、下河捉鱼的孩子比不得,却也不至于坐卧难安,多走几步都气喘。

    譬如回村塾念书,定然一点问题都无。

    他把这些话捡着要紧的,跟温野菜讲了。

    温野菜听完,顿觉眼眶发烫,伸手胡乱抹了一把。

    抹完又想到喻商枝看不见,索性放肆了些。

    抿着嘴巴,终究尝到了自己的一滴泪,咸咸涩涩。

    “好,只要三伢的病有得治,这日子就有盼头。”

    喻商枝过去没少听病人家属这般对自己说,可从温野菜口中说出来,似乎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他被扶回床上躺好,小哥儿上前帮忙掖好被角,临走前叮嘱道:“我夜里睡东屋,二旺就守在外头,你若有事,就让二旺去喊我,它都能听懂。”

    喻商枝点点头,闻听脚步声渐渐远了。

    药吃过了,里面有安神镇定的成分。

    阖上眼睛,睡意不久便席卷而来。

    ……

    三更天,残月当空。

    院门簌簌响动,在柴房外狗窝里睡觉的大旺嗖地一下窜上去,冲着外头狂吠。

    温野菜倏地惊醒,披衣起身,睡眼惺忪地拉开屋门。

    “外头是谁?”

    他有些起床气,语气颇为不耐。

    不料来者说话的声音耳熟得很,居然是住在附近,昨日还在帮厨过的胡家夫郎白屏,并他家汉子胡大树。

    白屏为人不错,又和温野菜相熟。

    温野菜知晓他绝不会没来由地半夜来打扰,赶忙踩了鞋跑出去,顺道让大旺后退。

    大旺退远了些,但仍徘徊在附近,一副伺机而动的模样。

    拉开门,映着余光,温野菜瞧见白屏满脸泪痕,后头的胡大树同样焦急万分。

    低头望了一眼,只见白屏怀里抱着个裹着襁褓的奶娃娃,竟不住地抽搐着,小脸一片青紫。

    “这不是你们家蝶哥儿么?这是怎的了?”

    温野菜看清楚孩子的模样,一下子醒了瞌睡。

    紧接着,便听见胡大树哀求道:“菜哥儿,今早上遇见你,你不是说你家喻郎中醒了,还替你家三伢把了脉?我家蝶哥儿怕是不好了,求求你,让喻郎中救救我家蝶哥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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