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脑子一片空白。
林愫说什么?
他说要一起走?
一起走?
一起走!
她猛地瞪大眼睛,表情差点没绷住,爹爹,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扒拉着他的衣袖,“爹爹,你说什么?”
同样没料想到林愫会说出这样的话的还有姜拂玉。
只不过,她和姜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巨大的惊喜汹涌而来将她完全包裹,她都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来。
“林愫,你说的是真的吗?”
方才她还在为姜瑶的哭求为难,没想到林愫会突然改口。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地盯着林愫,生怕他反悔:“你愿意带着阿昭跟我走吗?”
也就是说,她不仅不用离开孩子,也不会失去孩子的父亲。
林愫轻轻地搂着姜瑶,将她拢入怀中,动作温和地给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林愫是个爱流泪的人,哪怕很小的事情,都能让他哭起来。
不过这一次,姜瑶没有看见林愫落泪。
“阿昭别哭。”
他慢慢给姜瑶擦干泪水,又将她凌乱的头发捋到后面,顺便整理了一下衣服。
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眉眼一如既往地温看向姜拂玉,“我终究不愿意看到阿昭和你伤心。”
“你说得对,人的一生还那么长,年少时做的决定总不能约束人一生,再破例一次,未尝不可。”
也就是说,他真的答应要回去了。
姜拂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搂住林愫,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
阳光透过窗,将绣球花的剪映倒映在他们身上。
真是无比温馨的一幕。
林愫想开了,姜拂玉高兴了。
大家都满意了,简直就是大团圆结局。
这下轮到姜瑶破防了。
什么情况?
她那么努力地哭,是想哭来姜拂玉的同情心,不是哭求林愫改变主意的!
她想要留在林愫身边,是和他一起居住在这里,保持原来的生活,没想要让他回京。
一想到她爹回去以后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姜瑶简直欲哭无泪。
三人相拥片刻,林愫推开姜拂玉,“你先放开,阿昭还没吃早饭。”
天大的事也不能饿着孩子。
姜拂玉放开林愫,从他怀中抱过姜瑶,搂着她轻轻地晃了晃,差点没往她脸上亲一口,“娘亲真的太高兴了。”
真是难得见姜拂玉会有那么开心的时候,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
这一顿早饭,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只有姜瑶,用勺子戳着饭碗,一点胃口也没有。
姜拂玉问:“阿昭不喜欢吃鸡蛋羹吗?”
是林愫给她炖的鸡蛋羹,姜瑶把鸡蛋羹搅得稀碎,却几乎一口都没动过。
姜瑶摇摇头,她吃不下去可不是因为不喜欢。
“那要吃个饺子吗?”
桌子上摆了一桌早点,除了小部分是林愫早起做的,大部分都是姜拂玉派人起早去镇子的集市上买回来的。
她再次摇摇头,拒绝姜拂玉给她夹的饺子。
林愫解释道:“可能今天早起哭过一场,阿昭心情没有缓过来,吃不下去,随她吧,待会路上带些点心,等她饿了再吃下去垫垫肚子。”
听到这话,姜瑶抬头看着林愫,再一次问道:“爹爹,你真的也要一起走吗?“
林愫点头:“放心吧,爹爹不骗你,会和你和娘亲在一块的。”
姜瑶:“……”
林愫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要和自己一起走。
姜瑶一勺子自暴自弃似的戳进鸡蛋羹里,差点让蛋花溅到自己脸上。
早知道会这样,她刚刚还卖力哭个鬼呀!
不如选择自己跟姜拂玉回去,起码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不至于连累林愫。
京城那个地方危急四伏,他爹要是去了,就他这个柔弱的性子,还不得被那群人欺负死。
姜瑶愁呀……
愁得忍不住往头上抓了一把,薅掉一大把头发。
她的头发本来就不算多,林愫见了,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筷子,给她梳好头发,用发带简单地系上一根马尾小辫。
“阿昭如果不想吃了,可以去出去玩一会,爹爹还要收拾带走的行李,我们没那么快可以出发。”
……
姜瑶叹息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屋外走去。
前些天刚刚下过一场春雨,这两日天空如洗净般纯粹,一眼望过去,全是湛蓝的天幕,万里无云,衔接远处的群山。
这里曾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姜瑶居住的屋子其实位于村庄的边缘,可能当年林愫和姜拂玉喜静,所以把房子在盖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往村子中心走,还要穿过一片竹林,才能看到别的人家。
姜瑶上一世急着跟姜拂玉离开,根本来得及收拾什么行李,她从小到大的衣物、玩偶,全都留在了此地。
因为姜拂玉的女官说,赶路要紧。回到宫里,什么都会有,她的衣裳只可以在乡间地头穿,带回去也没有用,回去了得换成礼制相符的服侍。
她也没有来得及向村子里的其他人告别。
村中人敬重林愫,对姜瑶也很是友善。
尤其是陈家的两个姐姐,平时没少带着她玩,还会给她爬树摘果子吃。
可惜上一世,她连正式的道别也没说出口就匆匆离去,后来竟是再也没机会见面。
既然离开已成定局,这一次,她要跟她们好好道别。
她迈开腿穿过田野,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在下地干活。
可当她走出田地的时候,却发现农田中一个人也没有。
真是奇怪。
莫非还在家里?
姜瑶穿过竹林,朝陈家的院子中走去。
忽然间,竹林中飒飒动了起来。
她很快就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明明没有风,竹叶却在晃动。
姜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忽然有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拦在自己面前。
姜瑶吓了一跳,正要喊出声来,他却忽然跪在自己面前,“小姐,夫人吩咐在下跟随在您身边,不能让您跑太远。”
他面上带着白银面具,姜瑶看不清他的容貌。
声音在面罩下传了出来,居然出乎意料的清隽,听起来是个不大的少年。
是姜拂玉的人。
姜瑶一直知道,姜拂玉当初为了夺权,曾经培植的一批特殊的亲信。
这些人都是签过生死契,隐去姓名,将自己性命卖给姜拂玉的死士。
后来姜拂玉登基,这群人也被纳入了朝廷编制,继续为她效力。
姜拂玉给其取名为“夜刃”,是为天子之刀,执刀夜行,暗中替她扫清障碍。
简单来说,这群人就是彻底服从于姜拂玉的走狗。天子要面子,姜拂玉有些人不方便杀,有些龃龉龌龊不好搬到明面上做,总是需要有人来替她解决。
“夜刃”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袭黑衣宛若浓夜,以及脸上带着的白银面具。
好家伙,姜拂玉居然派“夜刃”的人来监视她!
她就一个小孩子,短胳膊短腿,就算不愿意回京,还能自己一个人跑了不成?
用得着派死士跟踪她?
姜瑶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不给我过去,你还想要限制我自由吗?”
他垂着眼眸,不敢直视姜瑶:“属下不敢,只是夫人有令,小姐不可离开村子。”
“我没想出村。”
姜瑶指着竹林对面的几栋小房子,跟他说道:“我就只是想去那里,那个小院子里住的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就要离开村子,想要去和她们道别,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你要是不放心,继续跟着就行了。”
说着,姜瑶径直迈步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黑衣人斟酌了一下,没有继续拦着姜瑶,下一刻就平地消失,只剩下安静的竹林。
他武功可真好。
若非方才故意露出破绽,姜瑶绝对发现不了。
姜瑶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竹林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姜瑶知道他还在。
片刻后,姜瑶听见林子中传来他的回答。
“夜十四。”
“夜刃”中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数字的代号。
就连代号也不是特殊的,当拥有这个代号的人死了,他的代号就会让其他人顶上,算是重复利用了。
“十四?”
姜瑶呢喃着这个名字,想到了什么。
十四……会是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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