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唇瓣的指腹很烫,有细微的粗粝感。
褚新霁收回手,敛眸睨向她,掐在她腰间的指骨松了些许。
故作冷漠道:“以后不许叫我哥哥。”
沈月灼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余温。
越界的人是他。
冷着脸训斥她的人也是他。
他越是这样冷冰冰,越让她拼命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凌驾在他那些长篇大论的原则和规则之上,想做被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待她好几天后,再见面时依旧稳居高台。
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别扭。
沈月灼忍不住咬紧唇瓣,突然不想在他面前装乖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白花,她是生在荆棘丛林里的玫瑰。
褚新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小姑娘再能掩藏,心思也不过是都写在了脸上。
他知道她内里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如果不对她将话说重一点。
她只会变本加厉地叫他哥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她有了更深的反应。
饶是有着引以为傲的强大自制力,也显得不堪一击。
Vienna Blood Waltz乐曲结束后,舞池中央结伴而舞的男女纷纷行吻手礼,沈月灼挣脱开褚新霁环在腰间的手,踮起脚尖,朝前跨了一小步。
他刚好也垂首,深眸里沉而晦地凝视着她,她柔软的唇畔因此几乎快贴上他的下颚。
然后,少女恶劣地呼出一点带着铃兰清香的吐息。
朝他莞尔,作恶地般地迎上他的视线,“霁哥是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吗?那我偏要这样称呼你。”
她饱满欲滴的唇瓣一张一阖,挑衅地唤了一声哥哥。
褚新霁额间青筋抽动,眉峰微挑。
修长而有力的大腿根部肌肉微微绷紧,所幸被笔直的深色西裤掩盖,没有人撞破他清冷禁欲外表下的不体面。
“沈月灼。”褚新霁喉结滚了滚,嗓音也哑地不像话,冷冷地唤她名字。
沈月灼像是踩在老虎头顶作威作福的野兔,非凡没有被震慑,反而连续唤了好多声:“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偏要一次性叫够本,反正都惹他生气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没有区别。
得逞后的沈月灼勾唇,尾巴高高翘起。
殊不知太得意容易翻车,高跟鞋足跟错不及防崴了一下,她本就没站得多淑女,身体转瞬失衡,不受控地朝他的方向倒去。
窈窕有致的少女身躯措不及防地撞上褚新霁的胸膛。
他看上去分明如霜雪一般,胸膛却硬得像堵墙。沈月灼额头被撞得有些疼,像是软棉花碰到了石头,双手下意识攀缠着他紧实有力的腰腹。
褚新霁呼吸重了一分,面色沉晦,隐忍地闭了闭眼。
“起来。”近乎于咬声。
其实他的语调一点也不高,只不过是平日里温和儒雅惯了,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沈月灼被他眸子里汹涌燃烧的灼热吓到,下意识瑟缩着肩膀。
这些天里堆积的诸多情绪在这瞬间达到顶峰,涌上胸腔,眼眶里很没骨气地溢着湿意。
沈月灼后退几步,转身,仓皇又狼狈地离开了舞池。
这里到处都是路凛的人,外面也有褚新霁的保镖。
褚新霁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梢降下,嘱咐了一名侍应生照看她,便大步穿过露天花园,往里侧的洗手间走去。
他不能这样追过去给小姑娘道歉。
怕吓着她。
-
宴会厅里三层外三层,沈月灼走出舞池后,一路来到饮品供应区。
三瓶酒正被调酒师炫技般地在手中晃成残影,沈月灼眼眶里还残留着点湿雾,很快有男士注意到她的失落,舞曲散场后,不少人远远地瞧见她和很注重界限感的褚总不欢而散。
男人从侍者那里拿了一张方巾和一小包抽纸,在她身侧落座,长指将两样东西缓缓推过去,“褚先生只是看上去温和,实则性子很冷。先前光年科技的女总裁借合作之由,有意接近他,结果他毫不留情地中止了和光年的合作,让光年损失了几千万的利润。”
沈月灼其实也没有太低落,刚才就是情绪上头。
对于莫名其妙凑过来的男人,她一向没什么好感,因此并未接受对方的好意。
天鹅颈微微扬起,用小拇指指腹擦去眼角的泪,不过转瞬,狼狈掩藏后,她又恢复了人前的清傲。
“谢谢,但我用不上。”
男人也并不在意她的疏离,毕竟美人都带着些许刺。
沈月灼扭过身,调酒师已经制好了一杯橙色的酒液,她要了一杯。金巴利、西柚汁和汤力水的碰撞,没入唇腔的一刻,特有的清苦口感扩散开,将心头的酸涩感也一并取代。
“Spumoni。”男人说,“这位小姐,借酒消愁并不可取。”
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种基础的东西,她在褚清泽驻唱的酒吧里什么都尝过了,光是闻香气都能辨出来是哪些原料的混合。
沈月灼觉得这个男人好烦,并不想理他,饮完一杯后,调酒师又做了一杯柠檬色的鸡尾酒。
见是她喜欢的,沈月灼又接连要了两杯。
“Gimlet和Penicillin。”男人欣赏着沈月灼皱眉饮酒的姿态,自然将她归类为追求褚新霁却被冷拒的女人,名利场上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更何况褚新霁年少有成,气质又卓绝。
沈月灼烦躁地踢了下鞋跟。她知道褚新霁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这,他发来的消息她也看到了,故意没回复,又在这里连喝几杯不同基酒的酒液,因为这样容易醉,她知道褚新霁会来找她,然后凶巴巴地用兄长的语气勒令她不许学大人饮酒。
旁边这个男人真的装死了。
说那么一长串英文,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口语。
沈月灼被惹得不耐烦了,扯出一点礼貌却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我想一个人静静,您能不能离我远点?”
被褚新霁安排着照看沈月灼的侍应生见这场面,有些忐忑,却还是如实给褚新霁汇报:
[沈小姐在饮品区坐下了]
[她喝了三杯鸡尾酒,都见底了]
[旁边有位男士在搭讪]
褚新霁在看到后两条消息时,修长骨瘦的手指握住手机,几乎泛了白,眼底浮出慑人的阴霾。
一口气喝了三杯酒?
就这么会功夫,倒是挺能耐。
作为他今晚的女伴,竟然还有人敢贴上来觊觎。
步履生风地赶到时,沈月灼脸颊泛出微醺的酡红,指尖撑着额头,正偏头同身边的陌生男人说话,漂亮的唇角勾起温婉的弧度。
她在这样的灯光下,从头发丝到露出的纤细脚踝,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白得像是在发光。
褚新霁黑眸微眯,轻慢而冷戾的视线扫过她身侧碍眼的男人。正是先前为了城投那处的开发区商场项目跟他攀谈的人,家族企业,却没踩在风口上,褚新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淡淡颔首就算婉拒。
看来是他对外装温和斯文过了头,才让什么人都敢来惹怒他。
游走于这种宴会的人大多说话委婉,三分假面也要做出七分的和煦来,沈月灼本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语已经足够让那人退却,谁知对方竟也要了一杯鸡尾酒,在她旁边品鉴起来。
“月灼,过来。”
听到熟悉的嗓音时,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她扭过头去,假装没听到褚新霁的话,将杯中混杂着几块冰的Bottled Cocktails饮了大半。
刚才还废话连篇守在她身边的男人见到褚新霁,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战战兢兢地上前攀谈。褚新霁在外是清润贵公子形象,即便是念不出名字的下属同他打招呼,他也会礼节性地颔首。
而这次,褚新霁的视线落点只牢钉在沈月灼身上,眉心轻折,周身散发出低气压的迫人气场。
沈月灼正要继续饮,高脚杯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夺走,“喝这么多,不怕难受?”
“难受也用不着你管。”沈月灼嘴硬道。
一口气喝了太多,后劲如今才慢慢浮出来,她扶着额头,长睫轻轻颤动着。
褚新霁掠过她身侧空掉的三个酒杯,先前仅看文字带来的冲击力,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大,而在她身边虎视眈眈的男人更是刺眼。
褚新霁快被她气笑了,眼底蕴着惊涛骇浪,面上却并不显,长指扣着她精巧的下巴往上抬,沈月灼眼里还泛着点迷雾,四目相撞的那一刻,更直观地感受到他此刻令人发寒的怒意。
沈月灼挣脱他的桎梏,她逃避的动作幅度太大,素净白皙的下巴印上浅淡的指痕,有些发红,更多的是烫。
在旁围观的男人觉察出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却也明显看出沈月灼的不配合。褚新霁绝不是会强迫女人的人,他要什么样的得不到。男人也因此有了些底气,“这位小姐似乎并不愿……”
“用得着你来怜香惜玉?”
褚新霁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臂弯间搭着西服,居高临下地睨向说话的男人,即便随意站着,也让人胆寒颤栗。
他只吐出一个单音节,“滚。”
甚至在说出这种话时,神情依旧是清冷的,端肃的。
就连沈月灼也忍不住掀眸看了褚新霁一眼。
伸过来的大掌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却被沈月灼推开,“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
身后的人没说话,黑影笼罩着她,轮廓分明的五官隐匿在月色中,静默地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向花园。
夜深如水,蜿蜒的鹅卵石路面颜色很漂亮,却并不适合沈月灼的小羊皮底高跟鞋。
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没有铺红毯。”
褚新霁:“因为你走错了,这里不是出去的路。”
沈月灼还在跟褚新霁置气,酒劲上头,催生出各种复杂酸涩的心绪。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他,他不回因她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哪怕是看到她和陌生男人喝酒,也不会吃醋。
他大概真的只把她当妹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
仅此而已。
她干脆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鹅卵石,单手拎起高跟鞋。
纤细的脚踝迈动,被月光衬得冷白又晃眼,身后的人呼吸重了几分。
而后沈月灼察觉一阵天旋地转,侵略性的雪松香气溢入鼻尖。她被褚新霁打横抱起,仰头只能望见他锋棱又清肃的下颔。
他眉心皱得很深,喉结英挺,带着他体温的西服外套就这样遮住了她悬在半空中的修长双腿。
“环紧一点。”
他单手抱着她,弯腰拎起她掉落在鹅卵石地面的高跟鞋鞋带。沈月灼是标准的东方美人体重,但单手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可褚新霁看起来游刃有余,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沈月灼撞入那双冷邃的长眸,像是一瞬间被人抓住心脏。
他的气场好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吞噬。
她别扭地移开视线,说:“不要你抱。”
“不抱你,可以。”褚新霁眼底划过一抹深色,“你打算就这样赤着脚走回去?”
“只不过是穿过宴会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褚新霁挑起半边眉峰,“然后呢,让刚才的浪漫邂逅继续?”
沈月灼被他噎了一下,回怼:“如果各方面都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行。”
褚新霁垂眸睨向她,沉默半晌,危险的气息愈发浓郁,薄磁的嗓音幽幽缠上她耳畔。
“所以,说要追我,只是你的三分钟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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