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洛城小巷里,乌云轻盈的穿行在小巷子里,不慌不急,颇有大将之风。
在它身后,只剩下六只最矫健的狸花猫追随着。
当它们路过时,有看门的狗冲出来狂吠,然而其中一只狸花猫只淡淡警了看门狗一眼,看门狗便立刻呜呜着躲回了家里。
下一刻,迎面跑来一只狸花猫迎面狂奔回来,喵了一声:没找到!
乌云也喵了一声:再探,再报!
狸花猫转身飞奔而去。
不过一会儿,另一只探路的狸花猫也拐了回来:没找到!
乌云:再探,再报!
它派出去了六只狸花猫,分别走了六条路去追,它就不信找不到陈迹说的那个人。
这时,一只狸花猫跑了回来:找到了!
乌云嗖的一声蹿了出去,黑色的身影如缕流淌的影子般丝滑又凶猛。
司曹已走至长宁街,手中的短刀已消失不见,藏在了袖子中。
他走在人群里时,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佃户,毫无稀奇。
洛城路上的行人已渐渐多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拎着马桶出来,将隔夜的粪便倒入官府建的临街都厕’中。
挑粪工人围在都厕旁,居民一边倒,他们一边捞。
这时代抢粪便已形成巨大的产业链,商人将粪便掺入坚硬的土壤使其成型,堆肥后卖给农户,
挑粪工有人因这门生意积累万贯家财,人也有了独特的称呼“倾脚头”。
司曹忽然停住脚步,他微微侧目,斗笠下的眼神锐利如刀,割在每一个行人的身上。
可是任由他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端倪。
奇怪,司曹心中总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像是被人用针顶在了眉心,眉心酥痒。
每一次他被监视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可这一次,他没有找到监视他的人。
正审视着,一只狸花猫大摇大摆的从他脚边走过。
司曹只轻飘飘看了它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去了别处,丝毫没有多想。
是谁在跟踪自己?
密谍司?
还是那位元掌柜?亦或是刘家?
想到此处,司曹加快了脚步,他钻进一条死胡同,只轻轻一跃,便登上了墙。
他猫着身子来到一处屋脊后,谨慎的露出一个脑袋盯着那条死胡同,想看看会有谁追过来。
可是,司曹足足等了一刻钟,始终没有见到有人跟来。
而这片民居的屋顶,也只有一只黑猫在不远处和狸花猫打闹,并无异常。
司曹轻轻舒出一口气来,看来是最近脑子里那根弦崩得太紧,多想了……”
无人的小巷子里,陈迹靠在身边的灰墙上缓缓喘息着,他不确定乌云是否能追上司曹,但总要试一试的。
曾经,他在宁朝密谋司和景朝军情司之间并无立场,给谁干活都可以,给银子就行。
可过日子不能每天都在走钢丝.…在鼓楼看朝阳的那一刻,陈迹看着身边的一个个宁朝朋友,忽然想有一个新的开始。
而军情司谍探的身份,便像是他迈向新开始’路上的一条鸿沟天堑。
想有新的开始,必须结束旧的身份。
如今,知道他军情司谍探身份的应该只有四个人:舅舅,两位司曹,司主。
那位传说中的舅舅已然下野,对方再也无法掌控军情司,也就自然无法掌控他。
要是这位舅舅能被政敌彻底打倒,那真是最好的结果了,大家相隔两朝,永不相见…
而剩下三位自己只要将他们都杀了,便可以渐渐淡出景朝军情司的视野。
世子曾在鼓楼上问他未来想要做什么他当时不知道,只说想活下去。
现在他知道想做什么了,他想要摆脱景朝军情司。
陈迹撑着墙,慢慢直起身子,刚刚被元掌柜按了伤口,又匆忙赶路,伤口再次崩开。
直到此时掀开衣摆,他才发现自己裤子已被血液浸湿。
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的顺着小巷子往医馆走去,
陈迹拢住衣摆,盖住裤子上的血迹,可他刚刚走出巷子,便又退了回去。
此时此刻,金猪就站在太平医馆门口隔着门说些什么。
陈迹皱起眉头,金猪堵住了回去的路这会儿若是白鲤给对方开了门,等对方进医馆后发现自己不在里面,必起疑心。
“白鲤,你可千万要帮我拖住啊,”
陈迹心中忐忑的艰难翻上屋顶,他甚至不知道白鲤是否会帮他拖延时间,毕竟他也没给白鲤交代过这件事。
太平医馆门口。
“你是陈迹的朋友?”
白鲤郡主隔着门疑惑问道。
“对,”
金猪笑道:“还请您开一下门,我给他拿了一些补身子的东西。
此时,白鲤下意识想说陈迹出门去了要不你等会儿再来吧,
但她回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竹椅,回忆着陈迹刚刚悄悄溜出去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说。
她思索几秒:“陈迹受伤挺严重的,这会儿还在睡觉呢,你稍等一会儿哈,我去喊之他。
金猪在门外嘀咕道:“王府郡主不通人情世故啊,就算你去喊醒他,好歹让我进去坐着等吧,门也不开是几个意思……咦?
他轻轻拉了拉门,又推了推,这才发现太平医馆的大门被人挂上了门闩,根本打不开。
金猪更加疑惑了,虽说医馆不像早餐铺子,不需要开这么早,但清晨起来都没人挑水的吗?对方门着门,在里面做什么呢?
想到此处,金猪缓缓退后到安西街上,目光扫视着屋顶。
正当他准备翻上屋顶,潜入进去看看的时候,却听太平医馆门内响起白鲤郡主的声音:“陈迹还在睡觉,但你可以先进来坐着等他,我来给你开门哈。”
金猪一听此话,便绝了潜入的念头,安心等待着。
可左等右等,迟迟没见屋门打开,
金猪凝声问道:“怎么还不开门?
白鲤郡主在屋里急促道:“这门闩不知道怎么卡住了,竟然拔不出来。”
下一刻,金猪运劲将房门狠狠一拉,却听门闩咔的一下应声而断。
屋里郡主吓的后退好几步,金猪则直接笑眯眯的往里闯去:“这门闩兴许是腐朽了,所以才打不开,下午我便派人来定做一只新的,保管好用。“
郡主急了,玩命拉着他的胳膊:“诶,你这人怎么私闯民宅啊,太不像话了!你不会就是伤陈迹那个歹人吧,休想再伤他了!
然而郡主力气哪比得过金猪,竟被他拖着在地板上滑行起来。
郡主高声喊道:“哥,姚太医,狗儿哥,有人闯医馆!”
“怎么了?怎么了?”
世子第一个冲过来挡住了金猪的去路,伸手拽住金猪的衣服。
可金猪滑不留手,只转个身便将世子和郡主统统挣脱,撞在了梁猫儿身上。
他推了推梁猫儿,没推动,反而被梁猫儿抿着嘴推回到了正堂门口!
“嘿,”
金猪不信邪,奋力与梁猫儿角缠起来,想要以摔跤术将梁猫儿掀翻在地。
可奇怪的是,梁猫儿地盘比他还稳,根本摔不动!
“诶?”
金猪诧异的看向梁猫儿:“天生神力?!”
梁猫儿扯着金猪的衣衫,瓮声瓮气道:“你干嘛闯医馆?’
金猪自知不能硬敌,当即如蜕壳一般脱掉了外衫,从梁猫儿腋下钻了出来,一头扎进学徒寝房。
他愣了一下,昏暗的学徒寝房里,陈迹正裹着被子躺在学徒通铺上沉睡,与他猜想的完全不同。
世子与郡主、佘登科、刘曲星等人一股脑冲进学徒寝房,想要将金猪给拖到门外。
可金猪脚下像生了钉子似的,任凭几人拖拽也纹丝不动。
郡主回头看向梁狗儿:“狗儿哥,帮忙啊。
可梁狗儿却扫着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梁猫儿见状,扯着金猪的胳膊奋力一拔,竟生生将其拔出门来
金猪被拔得双脚离地,惊呼一声:“卧槽?!”
梁猫儿提着金猪放到院中,一群人将其团团围住,堵在厨房门口。
白鲤站在门外双手叉腰,她皱着细细的柳叶眉,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根本不是陈迹的朋友吧,哪有这么硬闯朋友家的?
金猪赶忙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陈迹吗,您迟迟不开门,我还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就是天塌了也不能这样!
姚老头背着双手站在杏树旁缓缓说道:“金猪大人,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金猪提起双手拎着的点心和水果:“先前我们密谍司缉拿景朝谍探,不慎令谍探跑脱,这才伤了路过的陈迹。
说到底,他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才伤成这样,所以我心里过意不去,特来探望。
世子和自鲤怔住,这胖子竟是密谋司的人,难怪方才梁狗儿不愿出手!
两人看了梁狗儿一眼,却见对方还在拿着竹扫把,像个没事人似的。
白鲤转头对金猪说道:“金猪大人,人你也看到了,礼也送到了,请回吧。
“以后请尽职尽责抓捕景朝谍探,莫要再放跑谍探伤人了.….伤陈迹那个谍探,现在关押在哪里?”
金猪笑眯眯说道:“关押?不不不,他被陈迹杀掉了。”
世子与白鲤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回头看向学徒寝房,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没法将陈迹与杀人联系在一起。
白鲤回想着刚刚陈迹溜出去的举动,神色复杂起来。
这位医馆学徒,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正当所有人愣神之际,金猪如泥鳅般从人群缝隙中穿过,他钻进学徒寝房里,一把掀开了陈迹盖着的被子,显露出半个身子,
却见陈迹穿着一件内衬的寝衣,慢悠悠睁开眼睛:“金猪大人,你怎么来了?”
金猪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趁众人再次围上来之前,赶忙拱手笑着说道:“今天就不打扰了,待陈迹好些,我再来探望。
说罢,溜之大吉。
陈迹坐在床榻上喘息起来,金猪太难应付了,对方多疑到每一处细节都不愿放过的性格,无疑是密谍司最需要的。
可与这样的人做对手,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众人想要进来问问陈迹是怎么回事,却见白鲤站在门口轻声说道:“你们去忙吧,我有话想要问他。”
待到众人离去,白鲤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陈迹沉默片刻:“郡主,我不想骗你。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不要问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跟在我和哥身边是有人安排的吗?”
“不是,我也不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
“好,我以后都不再问了。
你放心,我也不会把刚刚的事告诉别人。”
说罢,她转身出了门,招呼世子道:“哥,我们回王府吧。”
世子愣了一下:“这就急着回去吗,我还想留下吃午饭呢。
陈迹坐在床榻上,听着他们踩梯子翻墙离开的声音,默然无语。
学徒寝房的窗户动了一下,却见乌云的脑袋挤开一条缝隙,如液体般钻了进来:“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了,他在刘家当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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