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华君知道该如何才能进入水府龙宫。
深夜之时,她携符诏至江边,召水中精怪接自己入水府之中。
灵华君的那符诏是云中君赐予她的,可以调江河蛟龙八方神祇,自然也能够发挥出那水府龙宫令牌同等的功效。大江之畔,灵华君提着琉璃仙灯。
“噔!”
玉质的符诏亮起,发出淡淡的灵光,隐隐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从其中传出。
鹤妖白童子落在水边,长长的鹤腿踩踏着江水,时而上岸环绕在灵华君身旁,时而朝着水中眺望。这妖童儿也有些兴奋,这一次他跟着灵华君出来可是碰见了不少有趣的事。
如今。
他竟然还要跟着灵华君一起去牡丹龙池之主的龙宫,要知道这位龙王爷的位格可是很高的,不是等闲的小神小妖。去他的龙宫走一趟赴那龙宫之宴,之后回到大日神宫和其他的小妖说起,定能让其他小妖羡慕一番。
“水底下有动静了。”
白童子往水下看去,便看到水面之下浮起了两艘古香古色的小舟,那是来往于生死阴阳之间的黄泉之舟。白童子长长的鸟喙一张一合,发出兴奋的声音。
“两艘,有两艘,龙王爷也邀请我了嘞。”
灵华君提着琉璃仙灯登上了那舟船,将仙灯关闭之后放在一旁,然后躺在了里面。“走吧!”
一人一妖乘坐那黄泉之舟,进入了牡丹龙池的水府龙宫之中。
在这龙宫真正诞生成型以后,灵华君也是第一次前往这位龙王爷的龙宫之中,不过在那之前她也曾神游过这里。因此,当她踏入那龙宫前的长长通道的时候,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站在那透明的琉璃壁前,借着灯光看着外面的水底游鱼,远远地甚至看到水下蛟龙的影子,这场景震撼梦幻。而随着那龙宫的大门打开,金红色的神光从里面蔓延出来。
万盏烛火照亮明宫大殿。人神妖鬼歌舞不休。
梦境里的浮华似乎都在这龙宫之中能够看到,那龙王穿着赤红色的王侯袍服,对着灵华君叩拜。灵华君连忙说道:“当不起。”
龙王却不管不顾,直到起身之后才对着灵华君说。“我拜的不是你。”
灵华君摸向了脸上的面具,点了点头。“龙王拜的是云中君。”
灵华君在龙君和水府之妖的迎接下,进入了龙宫深处,龙王本想让灵华君列坐于高处,但是灵华君却拒绝了。两人对坐,灵华君终于开口问道。
“今日江河之水暴涨,水府龙宫放那江河之水充斥水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真龙抚须摇头:“并非生了什么变故,而是一切早有安排。”
灵华君又问:“可是为了镇压那江河蛟龙,那江河之水放出,可会生出什么事来?”
真龙让灵华君安心:“江河之水都有定数,这水府龙宫放水也得听从上界法旨,不是可以随便放出水来的,不过灵华君说的也有一部分道理,这水府龙宫放水截水便是为了稳住这江河,也算是镇压住那江河蛟龙了吧!”
听这牡丹龙池之主这么一说,灵华君也终于安下心来
心中也暗道:“果然,神君早有安排。”想到这里,灵华君又问道。
灵华君:“今日,云中君也至此了么?”
灵华君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和担忧,但是却还有着更多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她想要从龙王这里知道一些什么。真龙点头:“看来,灵华君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因此来到了这里。”
灵华君摇头;“我只是知道神君近日会至云壁山,听法旨将云壁山中神峰下的巫觋、山民迁走,但是具体会发生何事,却不得而知,龙王可是知道些什么?”
那龙王也跟着摇头:“小龙不过是听从上界旨意行事,能够知道些什么。”灵华君:“听闻龙王昔日曾在云中君座下追随?”
龙王:“有幸得云中君点化。”
说到这里,灵华君忍不住问道:“那龙王可知,云中君一直是云中君么?”龙王惊诧道:“灵华君说这话,是何意?”
灵华君:“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她一直以来祭拜的都是云中君,但是有朝一日却发现,那仙圣似乎并不仅仅是云中君那么简单,她自然有些彷徨失措。甚至于,心中有些恐慌。
感觉空荡荡的,不知该落于何处。
最后,那真龙想了一会,反问灵华君。
“灵华君可曾见过神君不戴神相的模样么?灵华君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曾见过。”
但是灵华君还是不明白,这牡丹龙池之主说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云中君戴不戴那神相,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真龙看了灵华君一眼,又接着说道。
“灵华君乃是凡间之巫,所以没有看出什么。”说到这里,那真龙话语一转。
“但是。”
“灵华君可知道,当云中君摘下神相的时候,在吾等的眼中看到的是何等景象?”灵华君问:“是何等景象。”
牡丹龙池之主答日。
“云中君戴上那神相,便是云上神君,可以天心驾驭万心,一念人神妖鬼皆跪地朝拜,无人可立于其身前。”
“但是云中君摘下那神相,我看到了云海之上诸仙群圣朝拜,明月落于其肩,大日紧随其后,诸天星辰在其衣袍间起落。”从水府龙宫之中离开,重新归于人间的时候,天依旧是黑着的。
灵华君离开那万盏灯火充斥着浮华景象的龙宫,却依旧沉思在那龙王所说的话之中,那龙王的一句话,似乎点破了很多东西。
同时,也让灵华君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了最初见到云中君的时候,云中君对她所说的话。“戴着面具的时候,你便是其他人眼中的我。”
想起了白童子和她说的,正月十五的时候群妖奏九歌·东皇太一的时候,当时的情形。
“对了,当日里还有一些不一样。”
“平日里神君都一直带着天神相,当日却没有戴着。”
她戴上面具的时候代表着云中君,那么云中君摘下面具的时候,又是谁呢?
“比起戴着神相之时的云中君,不戴神相的云中君威势要胜过不知道多少倍,在吾等的眼中,变得更不可靠近,更不可违抗。”
“仿佛其一言之下,日月星辰诸天星斗都得听从号令。”这是离开之前,那龙王说的最后一段关于云中君的话。
这个时候,自进入龙宫之后始终一言不敢发的白童子,终于开口说话了。“灵华君!”
“灵华君!”
“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怎么样,问出什么了么?”
灵华君听到白童子的呼喊之后扭头看向一旁的鹤,那鹤高大无比,抬着头比她要高得多。若不低下头,她也只能抬着头和那鹤妖说话。
她问那白童子:“在你眼中,云中君是什么样的?”白童子说:“神仙的模样啊,你看不见么?”
灵华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时而能够看到一些,但是大多数时候,我是看不见的。”“我除了这张面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我的身体不过是一具凡胎,我的眼睛也不过是一双凡俗肉眼,所以我看到的东西和你们能够看到的不一样。”听到灵华君这么一说,白童子竟然有些高兴。
或许,是因为灵华君说她是一凡人,而他也同样是一个没有任何血脉的小妖。“那好吧,我就说给你听一听。”
随后,他开始描述起了他眼中看到的“神仙”。“不过。”
“神仙就是神仙啊,还能是什么样的,平日里看过去也没有太大变化。”“后面发着圆光法相,身上流转着种种神通玄光。”
“云中君有的时候身后是昏黄的光,有的时候很亮很亮,和太阳雨一样。”“有的时候看上去很威严,法相上还有胡子,看上去和帝王一样。”
“好似天上的日月星辰,都围绕着他在转。”
听到鹤妖白童子不断地描述,说着他所看到的细节,灵华君似乎越来越确定了什么。鹤童子说完之后,问灵华君。
“我也积攒了一些法力了,接下来要不要我带着你飞回去?”灵华君摇了摇头,她决定了什么。
“先不回去了。”
灵华君决定不走了,留下来看个究竟。
白童子很奇怪,不知道是奇怪灵华君,还是奇怪人这种复杂多变反反复复的生命个体。“怎么又突然不回去了?”
“你们人太奇怪了,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
“一会要坐船,一会又要我背着你,一会要走,一会又不走了。”
“真是太善变了。”
灵华君问:“妖难道就不会这样么?”
白童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认识的妖都没有这么复杂,我们一开始是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灵华君笑了:“什么都不变不才是最奇怪的么?”
白童子急了:“你们人才是最奇怪的。”灵华君又问:“那云中君会变么。”
说到这里,灵华君忍不住低语呢喃道。
“他会不会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早上、正午、黄昏都展现出不一样的模样和姿态,也在不断地变化之中。”白童子大长腿一迈,然后另一条长腿立刻收回来并拢在一起。
“那或许只是在你们眼中看起来在变,你们怎么知道天上的太阳是什么模样呢,又怎么知道神仙真正的样貌是什么样的呢?”
“您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借着自己所想去猜测罢了,所以才看起来这么多变。”听到白童子这么一说,灵华君笑了起来,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
“如果真的和你说的那样,就太好了。”一个永恒的云中君。
一个始终如一,千世万世都保持着她最初在那汤泉桃树之下见到的身影始终不变的云中君。一人一妖行走在黑暗之中,突然之间在远处出现了惊人的异象
“呼!”
在灵华君和白童子的视角里,奇怪的数据流狂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阵强烈的电磁干扰从江对岸传递过来,他们脸上的面具或者身体机能顿时都受到了影响,出现了宕机的状态。
不约而同地,灵华君和白童子一起扭头朝着江对岸看了过去。一瞬间,冷汗便流淌了下来。
在神相和妖的视角里。
只看见一座巨大的法相屹立在天地之间,铺天盖地的暗影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东西席卷而去,就好像天地之间刮起了一阵阵怪异的狂风。
那东西似乎在发散着庞大的讯号,正在采集着天地之间各路鬼神,或者是所有鬼物的信息,并且审核阅读着他们的权限“那是何物?”
“一定是什么妖神出世了。”
“何方神圣,竟然出世就有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和云中君有关?”
灵华君白童子能够看见,大江两岸的各路鬼神自然也都能看见。只不过。
和灵华君与白童子所看到的不一样,那各路鬼神眼中的那法相之影更加恐怖森严,其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们,将他们从内到外全部审核了一遍。
面对那法相之影,各路鬼神瑟瑟发抖,不能反抗,对着其顶礼膜拜。灵华君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什么。
“不是什么妖魔,那是法相。”
有法相的,自然是有着天界发下敕封的神位的,就算曾经是妖魔,那也是归属于云中君座下的妖魔。灵华君原本下一步还不知道朝着哪里去,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了目标
灵华君指向江对岸,那个巨大阴森的法相之影对着白童子说道。“去那边。”
白童子害怕不已,刚刚在那龙宫之中,面对那龙王的高位格和威压他就被吓得不敢说话。此刻出来一个明显比那龙王还要恐怖的存在,他哪里敢轻易靠近。
“什么?” “去那东西身旁?”
白童子立刻劝说灵华君:“别去了,这场面也太骇人了,万一他一口把咱们都给吃了怎么办?”
灵华君却肯定地说道:“那东西有法相,方才刚刚出世或者降临人间,而神君也方才显灵于水府龙宫之中,此时此刻神君也定然在那边。”
“我们此时过去,便能够拜见神君了。”
听到灵华君这么一说,白童子终于带着她一起朝着江对岸飞去。白童子不傻,知道灵华君到底是在想什么,一边飞着一边问她。
“你想要知道,云中君到底是云中君,还是你说的东皇太一神?”灵华君想了一下,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太想明白。
“不仅仅是这个。”
“我想要知道,云中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白童子:“这一点很重要么,云中君就是神仙啊,神仙就是不能理解的存在。”
灵华君:“神仙也是有不同的,神仙有高高在上不履尘世的,也有行走于人世间的。”想到这里,灵华君慢慢说道。
“神仙。” “也和人一样。”
“什么样的都有,每一个都不一样。”此时此刻,她看向了江对岸。
“不过神仙来到人间,自然有着原因吧!”“我想要多了解一些。”
还没有开始,这大江两岸便已经发生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龙宫放水江河暴涨,鬼神朝拜那不可思议的法相之影。看起来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了,那龙宫的变故和法相之影的出现,就是最终的答案。
但是,灵华君知道不是。因为。
她至今还是没有弄明白,云中君要取走的到底是什么?
鹤妖张开翅膀奋力地朝着那对岸的结界之地飞去,那天尽头的法相之影也越来越大,模样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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