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玄寂抱着温莹从火海中走出。
两人身上皆是一片狼藉。
烧破的衣衫,沾染的血迹,就连裴玄寂那张常年矜贵无暇的脸上也满是黑污,发丝凌乱糊开,却仍旧挡不住他盛气凌人的气场。
云袖心里咯噔一声,一见裴玄寂怀中的温莹情况惨烈更甚,急促吩咐道:“快!带公主殿下回公主府,备马车,传唤御医!”
裴玄寂脚下步子一顿,沉声道:“裴府更近,去裴府。”
他显然不是在和云袖商量,说完这话,抱着人就往外走。
云袖这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忙追赶上道:“多谢裴大人救出公主,公主府并未远多少,御医从宫中前往公主府也更近,便不劳烦裴大人了。”
但裴玄寂仍旧步伐未停,不容置否道:“裴府的大夫,不比御医差。”
云袖张了张嘴还想阻拦:“可是……”
话未说完就被跟上来的展刃打断:“公主殿下伤重,如此严重的情况,大人怎能放心得下,你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女,便更不该阻拦他们,公主殿下醒来,看见大人定是会心安一些的。”
云袖嘴角抽了抽,一边追赶裴玄寂,一边朝展刃翻了个白眼。
公主若是醒来看见裴玄寂只会更加难安。
英雄救美,带回府邸,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呢。
话语间,裴玄寂已匆匆抱着温莹赶到寺庙外等候的马车前。
那匆忙的模样,好似当真极为紧张温莹。
联想他方才不顾危险毫不犹豫闯入火海救人,云袖忽的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难不成他真的……
思绪未清,裴玄寂一边上马车一边冷静吩咐展刃:“让人快马回府让府上大夫候命,继续封锁整个远宁寺,待公主醒后我问清事情始末再做行动。”
好的,多虑了。
云袖皱了皱眉,公主遭遇如此大劫,裴玄寂竟还只想着查案,当真冷情。
但眼下她自是没法从裴玄寂这把温莹带走,再看两人这副引人遐想的亲密姿态。
除了当真知其假象的她以外,一旁的展刃眼睛都快看直了,一副自家主子铁树终开花的欣慰藏都藏不住。
云袖只觉待温莹醒后根本承受不住这打击。
但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玄寂冷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算不上怜惜地把温莹放进了马车里。
马车一路驶回裴府,接到命令的大夫早已在府上候命。
一炷香后。
大夫执笔在纸上书写药方,嘴里禀报着:“浓烟入鼻导致公主昏迷不醒,服下这帖药剂想来应是能有好转,公主额头伤势不轻,老夫方才已为公主缝制伤口,外伤无碍,只是因撞击而导致内里存在淤血,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化散,公主腹部遭袭击,好在并未伤其内脏,需得精心疗养,近日不可剧烈运动,也尽量饮食清淡,公主身上或许还有些许轻伤,老夫不便替公主查看,劳烦云袖姑娘多加留意,一般的外伤药物擦拭即可痊愈。”
听起来像是遭遇大难一场,却是有惊无险。
可温莹额头缠绕一圈纱布,双唇无色,静默无声地躺在榻上。
擦拭过的脸颊显得异常憔悴,脸颊上的掐痕和此前裴玄寂弄红的样子根本不同。
怎么看都不像是并无大碍的样子。
云袖皱了皱眉,追问道:“大夫,公主脑内淤血会有何影响,未能化散可会有何后遗症?”
大夫落笔写好了药方,摇了摇头将药方递给下人:“因淤血存于脑部,无法直接化散,单看脉象,淤血堵塞或许会造成公主头疼气虚,加以药理调和应当是无碍的,别的症状便是因人而异了。”
裴玄寂出声道:“可会影响记忆?”
“这也说不好,且先待公主服药醒来后才能再做诊断。”
屋内顿时沉寂一片,众人面色皆有凝重,唯裴玄寂最为明显。
云袖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自明白他这不是在担心温莹的身子。
今日事出怪异,远宁寺的住持和和尚皆有古怪。
裴玄寂查案至此,公主只怕是无意间牵扯进去了。
大夫熬药之时,屋内人退至外等候。
云袖为温莹更换平日出行皆会带上备用的干净衣物。
她褪下温莹的衣衫,仔细检查着她周身的其余伤势。
身上倒是伤得不重,但她肌肤娇嫩,些许淤青擦伤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便分外明显,看得人触目惊心。
云袖戴上指套细心帮她每处伤痕擦好药,穿衣服时温莹指尖忽的有了微动。
她还没能完全恢复意识,只痛苦地皱起眉来,嘴里低低呢喃着什么。
云袖闻声,凑过去呼唤道:“公主,公主,奴婢是云袖,您可能听见奴婢说话?”
“裴……裴……”
云袖听清一二不由蹙了蹙眉头,不知裴玄寂在进入火场救她时发生了什么,叫她痛苦至此还在呼唤他的名字。
可下一瞬,温莹干哑的嗓音终是完整地低呼出声:“裴哥哥,救……救莹莹……”
裴……什么?
云袖动作顿在原地,错愣地看着眼前仍旧紧闭双眼的温莹。
像是怕人听不清似的,温莹又喊道:“裴哥哥,救莹莹……”
云袖:?
云袖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还来不及反应,温莹眼睫开始颤动得厉害,像是有什么极为牵挂之事迫使着她将要转醒。
云袖见状忙支起身子,凑近她再次低唤着:“公主,公主,您感觉如何,可能听见奴婢说话?”
温莹隐忍着皱眉,好生艰难地掀动了眼皮。
直到眼眸完全睁开,眸底视线迷茫朦胧地闪烁了一阵,她才赫然清明过来,惊呼道:“裴哥哥!裴哥哥你没事吧!”
云袖被她突然惊醒的呼声吓了一跳,见她当真醒来,忙开口道:“公主,是奴婢,是云袖,您醒了!”
温莹胸口上下起伏着,气息不稳思绪不清,眼眸怔了好一会才发现此处陌生,唯有身边的云袖再无旁人。
混沌的思绪在脑海中挣扎一瞬,引得她头痛欲裂脸色煞白一片。
她痛苦地低吟一声后,才终是回了神,脸上却难掩担忧,急切地拉过云袖询问道:“云袖,裴……裴玄寂呢,他有无受伤,他在何处?”
云袖一时不知方才听见的模糊的呼声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怔愣地看着温莹,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温莹见她不答话,心下忽的咯噔一声,眼圈顿时泛红,颤着唇问:“云袖,是不是他……他怎么了?这是何处!我要去找他!”
云袖猛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忙起身按住温莹,急促道:“公主,此处乃裴府客房,裴大人并无大碍,您也已是脱离险境。”
听见裴玄寂无碍温莹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又猛然惊呼道:“他把我带回府上了?!那不是叫旁人都瞧见了!”
温莹熟悉的排斥和抗拒让云袖恢复了平静,抿了抿唇向她陈述道:“奴婢之前试图阻拦裴大人,但裴大人执意要将公主带回裴府,奴婢也别无他法。”
云袖道完这话已准备好迎接她的愤怒。
岂知温莹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原本发白的面色竟诡异地泛起了意味不明的红晕。
像是……羞涩?
不待云袖看清,温莹又敛去了异样,微昂着头嗔怪道:“他是不是疯了,他这般将我带回府上,我要如何在旁人面前解释啊。”
云袖表情有些僵硬。
温莹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却又好像不太对劲。
云袖不得闲细想,扶着温莹重新在榻上躺好,手脚利落地替她换好衣服,大夫这头已煎好了药在门前候着了。
云袖打开房门让大夫和伺候的下人们入了屋。
温莹微探着在四处张望了一瞬。
展刃眼尖地注意到温莹的举动,忙出声解释道:“公主方才未醒之时,大人便先去将远宁寺涉险重案的人抓捕拘留,不过大人临走前吩咐属下了,待公主一醒来立即向他禀告,方才属下派人前去传信了,大人已是快马加鞭在往回赶了。”
云袖嘴角一僵,只觉裴玄寂一心只想查案的冷漠都快溢出来了,展刃还在此处冒着粉红泡泡。
也不知裴玄寂那般睿智之人怎有这种一根筋的下属。
榻上的温莹听闻此话,只轻哼了一声嘴里傲慢道:“谁问他了,爱回不回。”
话虽是这般说,但云袖伺候着温莹喝药时,却见温莹眼神时不时便朝着门前的方向看去。
云袖忍不住道:“公主可是还有何不舒服,可要唤大夫来看看?”
温莹一愣,连忙收回眼神,有种心事险些被戳破的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待在裴府,本宫能舒服到哪去,裴玄寂还有多久回来,他到底有何话要和本宫说,再不回来,本宫可要回公主府了!”
话音刚落,门前赫然跨入一道高挺的身影,吓得温莹心口一紧,抬眸便撞上了裴玄寂沉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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