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不早,何虞走后何家三口没有再多待,何简奕状态很不好,打发完父母的询问匆匆走回房。
白裙小姐犹如何简奕的背后灵,毫无疑问跟了上去,怨气越发浓厚,叫嚣着要将何简奕吞没。
宴聆青就像一个凑热闹的吃瓜路人,被电视里的剧情引起兴趣后,又被何太太何先生的当场变脸弄得几次怔楞。
呆了片刻后,客厅已经没人了。关了灯,外面灯光映照进来,室内依旧一片昏暗。
但鬼怪天生适应黑暗,宴聆青对此毫无所谓。
他准备回湖了,回去之前要和白裙小姐说一声,毕竟是将来要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
他循着气息到了何简奕房门外,房门关得严丝合缝透不出一点光亮。宴聆青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
……
何简奕真的感觉不太好,这种不好已经不能用疑神疑鬼来安慰了。
房间里的灯开得很亮,温馨的淡黄色灯光充盈整个房间,他坐在床上,腿上盖了柔软的被子,这种环境和状态应该是舒适的,但他不是。
那道视线还在注视他,从客厅到房间,一刻不曾移开。
何简奕很冷,明明处于光亮之中却像堕入黑暗洞穴的阴冷。
他被……盯上了吗?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何简奕恰好是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虚虚实实的几番端倪已经让他二十多年来坚信的观念出现裂缝。
他像是被魇住,整个人一动不动,神色怔怔又似惊恐。忽然,门外“咚、咚、咚、咚”传来四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何简奕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声音过后是一片寂静,何简奕在自己的想象中越发恐惧,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谁?”
没有人回答,仿佛“咚、咚、咚、咚”的四声是错觉。
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任凭想象蔓延迟早会自己吓死自己,而何简奕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废物,他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门。
门外,没有人。
何简奕咬了咬牙,心跳在持续加快,他的恐惧里夹杂了愤怒,是人是鬼都让他愤怒!他倏地转回头,关门的手还未用上力,眨眼间一个女人青白的脸近贴在眼前,再次眨眼,那张脸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何简奕浑身血液倒流。
太过急促的惊惧没有让他叫出声,一秒不到的时间也足够他将那张脸看清。
他看见她张了嘴,嘴里隐有泥沙漏出。
何简奕死死握住门把手,阴冷刺骨的目光还在,恐惧也还在,他那张明朗帅气的脸却也慢慢显出无法遮盖的恶毒和狠意来。
何简奕定了定神,然后快速跑了出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留下宴聆青和白裙小姐两鬼四目相对。
宴聆青:“……”
白裙小姐想追上去,宴聆青叫住了她,“我先回去了。”
上下看了看后又提醒道:“可别杀红了眼,没了理智。”
宴聆青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血债,血债血还。
“哦,也别忘了让他还钱。”
命怎么还对宴聆青不重要,要到钱才重要。
回到金双湖水中,宴聆青已经沉静下来,清冷月光穿透湖面落在少年身上,湖内聚集的阴气在灵魂每一个角落流转。
这次宴聆青在水里一躺就躺了小半个月,直到感觉自己的魂魄凝实到五分才停了下来,这已经是极限了。
濒临消散的魂魄一股气凝实到五分,按理说宴聆青应该感到踏实和安稳,但他潜意识不这么觉得。
他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在不久的将来他还是会死。
或许有还没有捞到主角攻的缘故,再等等,等他救起主角攻就好了。
……
江家别墅。
身穿法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拿着木质长剑在各处转悠,从一楼转到二楼,又从二楼转到一楼,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呔”地一声到江酌洲面前煞有介事把剑一指再一收,“江先生,您身上的阴晦气已经破了,今后只要多晒晒太阳便无大碍。”
江酌洲额上青筋直跳,俨然是到了忍耐边缘,边上曹伯看了眼,忙把中年男人领了出去。
第七个了。
从江酌洲见鬼以来的半个月,这已经是他找来的第七个“高人”了,但没有一个能让江酌洲满意,不是江湖骗子就是半吊子,对他身上的事没有半点助力。
江酌洲七岁那年年初一被家人带去庙里上香,路边一个老道士拉着他算命,说他命里带克,克亲克友还克己,活不过二十五岁。
江酌洲不以为意,江父江母非常生气,让人将那道士打发走了。年初一上香是江家的传统,只为求个心安,要说有多信这些是不可能的,因此那事过后谁也没放在心上。
但也是那一年,他身边的人开始频频倒霉。道士的批命被传出去,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各个找借口远离。13岁那年奶奶突发心脏病离世,17岁时爷爷以相同的原因去世。
两位老人每年按时体检,健康状况没有多大问题,江家人报了警,两次报警两次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场谋杀。
所有目光又回到江酌洲身上,没有证据证明是谋杀,好好的老人又突然死了,不就更说明是江酌洲克死的。
豪门圈里流言纷纷,信的不信的都对江酌洲有所避讳,江父江母尽管心中不信依旧带他去寺里做了一场法事。
结果并没有改变什么。
半年前父母意外车祸身亡,他也双腿受伤。养了半年腿上的伤已经痊愈却没有任何知觉。
也是从半年前开始,江酌洲的情绪逐渐失控,愤怒、戾气、躁郁席卷了他,这种失控让他无法思考,让他看上去像个暴躁的疯子。
这不是他。
江酌洲深切知道这不该是他。
金双湖落水,监控拍到赵卢离去,也拍到当时他身边空无一人,轮椅自行启动,冲进湖里。
但他被那只小水鬼救上来的监控片段是花掉的。
江酌洲在孤独和杀机中长大,不信命不信鬼神,在一次次交锋中也曾抓住一些动手脚的人,但幕后那只黑手他始终没有摸到。
固执和傲慢让他看不见世界的另一面,直到那只叫宴聆青的水鬼出现。
他该换个方向了。
可末法时代要找个真正有本事的人谈何容易?
是谁费了这么大力气对付他们江家?又是谁有这样神鬼莫测的本事?
过往一切快速在江酌洲脑海闪过,家人的突然死亡,围观者或惊惧或厌恶的眼神,以及幸灾乐祸的窃笑。
江酌洲的怒气再次铺天盖地涌来,毁灭的欲望一次次在心中加剧。
毁灭……
毁灭什么?
有那么瞬间,他的神志几乎被彻底吞没。江酌洲紧咬牙根,驱动轮椅进入房间。
房门关上的刹那,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玻璃瓷器的碎裂声,物品的倒塌声、撕裂声。
过了许久,声音停歇,房内已是一片狼藉。
男人坐在一片废墟之中,搭在扶手上的手被划破,鲜红的血顺着修长的手指流下。他脸色苍白,双目猩红,眼里的毁灭欲望还未完全褪下,看上去像个俊美又邪恶的恶魔。
又是半晌,男人身上暴戾的毁灭气息被完全压制,又恢复成那副矜贵不凡的有礼模样。
江酌洲扫视了房内一圈,驱动轮椅开始亲自收拾。
别墅里没人不知道他暴怒时宛如疯子的行径,以前在公司在人前他克制不住发怒,到现在越来越严重他反而避开所有人,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他依旧不想他们来见证这一地狼藉。
自己弄脏的地自己扫,江酌洲已经做得很熟练。
他的动作不算快,费了一些时间才把房间清理出来,毁坏的东西全都堆在角落,江酌洲一言不发离开,接下来的事会有曹伯处理,而这个房间的一切也会恢复原样。
江酌洲到书房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对方说道:“江总,赵卢和兴越集团的人已经碰过面了,一切进展顺利。”
江酌洲:“嗯,把所有证据整理好,很快就会用上。”
“没问题,江总。”
江酌洲挂断电话,那双还带着猩红血丝的眼里露出撕咬猎物的光芒。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管家曹伯的声音,“少爷,小江少爷过来了。”
小江少爷,江应远,出自江家旁系。
江应远的爷爷和他爷爷是堂兄弟。
江酌洲七岁那年,江应远经常被接过来居住,他甚至在江家宅子里有自己的专属房间,
因为在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时候,江应远是唯一一个坚定跟在他身边的人。
他就像他的跟屁虫,眼里崇拜看着他,嘴上哥哥哥地叫,哪怕经历过好几次意外,流过好几次血依旧不为所动。
有人劝他赶紧走,说不定哪次他就会为此丢掉小命,他不信。他说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他说哥哥这么优秀都是有人嫉妒才会乱说。
江酌洲不让跟着,也会尽量减少和别人的接触,但也接受了他在江家的位置。
江应远在旁系家里不受宠,父亲忽视,后母迫害,接近江酌洲得到江家的认可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
他的野心和目的都表现得很适当。
这种适当会让人安心,也在江家人的允许范围。但这半年,江应远的野心大了,藏不住了。
“让他过来。”江酌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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