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来我这儿。”
巫凡的座次在一个中间靠前的位置上,作为丹鼎司司鼎他当然兼任龙师一职。
这回龙师们来得齐,能到的都到了,就这离小朱也没被吓到,想来是个胆子大的,能学医。
离朱看了一圈,乖乖走到他面前,司鼎大人瞅瞅便宜徒弟,眯起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儿跟人动手了?”
“嗯呐。”
和狐人青徵小过了几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离朱当然照实承认。
巫凡一个司鼎,医术再烂验伤总是没问题的,打眼一扫就知道这崽子油皮都没蹭破:“赢了?”
“是啊。”打赢了有什么稀奇,又不难打,离朱又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涤青说了要文雅些,她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叫文雅,反正吧……少说不说肯定就不会不文雅。
“赢了就行。”巫凡伸手想弹离朱的小揪揪,可是小揪揪被红色鲛绡缠着,不太好下手的样子,他只得拐了个弯戳戳发带尾巴上的莹白珠子,“昨儿让人堵着为难了?”
龙师们因为饮月君的缘故没有出现在神策府校场上,但这并不意味他们愿意放开这件事撒手不管。狐人算什么东西?被解救的步离人奴隶而已,也敢明目张胆为难持明?
三族结盟的背景各不相同。天人族是获得长生后就此迷航,再也找不到母星所在,不得不将脚下巨舰视作安居的星球。持明乃是由龙尊雨别率领上千龙师杀出深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与价值后才与天人族缔结盟约。至于族地鳞渊境的事儿,那只能算结盟时的诚意——我可是把出生点押在你们家了,这还不算亲近?
至于狐人,他们确实曾为丰饶民所奴役压迫,后来在仙舟联盟与丰饶民的战争中及时响应揭竿而起,战后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联盟才将他们纳入同一对话体系。
从这个角度上看,持明面对狐人还真能讲究出一两点高下之分来。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持明幼崽,要不是尊上下了死命令丫的毛都非给他剃光了不可!
“啊?”手下败将在离朱的CPU里占比非常之小,她茫然的眨眨眼,抬头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苏打豆汁儿对午餐的毁灭性打击,“你说昨天中午的事儿啊,昨天就揍过了,狐狸崽重新打了一份饭还我。”
也就是说里子面子咱都没吃亏。
巫凡知道这个就心满意足了,向后靠在椅子上:“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以后都得恭恭敬敬喊师父明白不?你前头还有个师兄,等有空了认识认识。”
也就是说除了离朱外丹鼎司司鼎还有一个弟子,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离小朱未来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以继任司鼎成为六御之一……就算她的云吟术从来只会照人脸上拍,也能在丹鼎司内领个医士或丹士的衔儿吃空饷。
“咳咳,”曼兑清清嗓子打断巫凡的“师徒情深”,他看了眼上首处的大长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和蔼些:“长辈们听说你受了委屈,来问问情况,可还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地方么?”
离小朱就事论事,压根不会看人脸色:“没,狐狸崽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我有什么不痛快的?”
额……
这个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
“你希望狐人那边做出什么赔偿不?”
饮月君不许龙师参与报复,但要是小孩子回家告了状,那就不能怪老人家护犊子。龙师们肯定不会去欺负狐人的幼崽,他们可以欺负狐人的家老嘛。
“他们已经请客吃饭赔礼道歉过了,你们到底想说什么,能痛快点不能?”固定的午睡时间彻底泡汤,离朱不开心,脸色越来越臭。曼兑觉得这孩子怕是快要失控,忙看向巫凡:“我没什么话问了。”
小孩子都说没事儿了,他这个几百岁的人总不能继续无事生非。
说到底持明还是要脸,做不出越过本人胡编乱造的事儿。当然了,也许离朱与青律之间的小纠纷本就不至于摆上台面,清楚前因后果又弄明白持明一族的脸面没丢,对于龙师们来说也就够了。
巫凡挥挥手对离朱道:“出去吧,明儿下午直接回丹鼎司那儿住。”
作为离朱未来的师父,领走弟子养活是族中惯例。他身兼数职难以抽出空闲时间,打声招呼自有人替他办理便宜徒弟归属地的变更手续,因此不用在前院儿挤。
“哦,巫凡,关于这件事……尊上发话让小离朱跟着他生活。这孩子的特殊之处我想你也明白,丹鼎司人多眼杂,倒不如鳞渊境清净,加上尊上亲自教养,对她将来也是好处多多。你身为师长,不会拎不清这其中的份量吧!”
曼兑走到离朱面前摸摸她的头顶,笑得活像个反派。
“……”巫凡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冷哼一声道:“好计谋,尊上有那个带孩子的时间?”
“我不去……”离小朱的意见被掩盖在龙师们的唇枪舌剑之下,说了就跟没说似的。
“尊上或许没有时间,但大长老勉为其难能抽点空。”丹鼎司职能要紧,过去曼兑数次与巫凡交锋都因为话语权份量不足而饮恨折戟。好不容易这回手里拿了龙尊的命令,不找回场子他这龙师算是白当。
“我就留在庭院。”离朱不觉得自己必须有个师父或者监护人之类的东西,可惜就连巫凡也跟没听见一样专注于和曼兑争执:“这孩子活泼跳脱,别把大长老累出个好歹来,回头连累尊上名声。”
“尊上的名声就不必你我操心了,还是巫凡龙师你觉得自己能做龙尊的主?”曼兑成功把技术官僚拉进文官系统内,用丰富的狡辩经验猛打下风同僚。
离小朱:“……”好像学到了些什么新鲜的东西。
争论到尾声,大长老发话让双方收敛些。没有参与争执的龙师们都知道这就是拉偏架,曼兑抢了司鼎巫凡的弟子,曼兑又是大长老的传声器,今后这孩子究竟站在谁家的立场上怕是说不分明。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巫凡憋了一肚子闷气拂袖而去,走之前还不忘把离小朱顺出门。
“本来想让你在丹鼎司帮忙收拾医闹,竟然不行。”他气鼓鼓的瞪了眼崇志堂大门,“既然你要去鳞渊境,记住今后跟紧了尊上明白吗,大长老吃小孩!”
这就是纯粹胡说了,无论持明龙师对外是什么模样,抚养幼童始终都是一片苦心。什么吃小孩之类的,完全就是巫凡叫曼兑气糊涂了随口乱说。
“!”离小朱震惊的瞪大眼睛,犹犹豫豫往崇志堂看:“那他胃口还真好?”
没想到啊,大长老脸上的皱纹都能当年轮数了,一顿还能吃下一整只持明幼崽,挺能吃的。
巫凡:“……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听着就离谱呢。”
他抹了把脸,太过严肃正经的分析幼崽还听不懂,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因为龙师们的内斗变成了何等崎岖复杂的模样。
“总之,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紧尊上,哪怕帮他端茶倒水读文件也别被扔给大长老和曼兑。那两个人为了龙尊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能牺牲,你一个豆丁大点的幼崽,在他们眼里连个活人都算不上。”
再说下去就有在孩子面前说刁话的嫌疑了,巫凡越想越生气,索性豁出去了道:“没事儿就来丹鼎司玩儿,我亲自教你医术。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司鼎的弟子,多会一门儿技术将来就算郁郁不得志也不影响吃饭。”
他就不信了,把这崽子的时间塞满,还能给大长老和曼兑留下任何能够造成影响的机会。小孩子学歪?那一定是作业还不够多!
“哦,”离朱想想刚才崇志堂里的争论,咂咂嘴对巫凡道:“老登你人还挺好的。”
这熊孩子!
巫凡翻手揉乱她稀稀疏疏的小刘海,获得小朋友愤怒的瞪视。
“我先走了,不想看曼兑那张脸。”
他要回去仔细叮嘱大徒弟,在学宫里一定要看好小师妹,千万不能让人把她给教坏了。
送走便宜师父,离朱一边耙平刘海和碎发一边往庭院内里走——她还是不太想离开,在这儿涤青没工夫盯着她一个幼崽,换了地方难免处处受限。
但是涤青已经得到消息欢欢喜喜给她打包行李了。
一天送出去两个祸头子,值得晚上加餐庆祝!
“不管跟着曼兑大人还是巫凡大人,我都不用替你将来发愁了。出去后好好照顾自己,认真学些本事,见人不要先想着好狠斗勇,要记得走正道知道吗?”
这孩子熊归熊,但是熊得还算有分寸,一般来说她的行为大多卡在叫人哭笑不得的那根线上,不至于人见人厌。因此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涤青还有些舍不得。
“持明族人之间犹如手足,日后切记要友爱同族,守望相助,万万不可彼此攻伐。此乃大罪,是要明正典刑被判‘入灭’的,听懂了吗?”
能教离朱的这几十天里涤青都已经教过了,剩下只能仰赖领养她的人继续教育。幼崽就是块璞玉,全看塑造她的匠人如何施为。
拎着小不点的耳朵仔仔细细交代了一遍又一遍,涤青直到晚饭前才把离朱放出去。低头翻开今日领养的册子着手整理,她注意到领走艋柯的那对持明夫妇一百年前在一场丰饶民的袭扰战中失去了幼崽。
她只负责与来领养幼崽的族人谈话,确认他们的性格,身份能力之类的事另有龙师查验。不过这对夫妇也挺倒霉,幼崽在战火中本就难以保全,当时他们两个也还年轻的很,想必这一百年来过得不是太好。
这样的夫妇应该能对失而复得的幼崽加倍爱护吧?于艋柯而言反倒是件好事。那孩子太渴望独一份儿的关注了,有他在的地方怕是连只宠物也不能留,很适合这对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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