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两位何以要走呢?”
曹髦看着面前的两位黄门郎,眼里颇为不舍。
司马回的神色有些尴尬。
就在今日,太后直接下诏,罢免了他们的官职,让他们滚回家去。
司马回和司马车也得知了外头所发生的情况,面对太后的诏令,更是不敢不从。
他们不安的看向了远处。
在太极殿门口,一位披甲的将领正死死盯着他们,他的手就放在了剑柄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来砍杀了他们。
在他的周围,还站着诸多甲士,他们看起来也是跃跃欲试。
司马回深吸了一口气。
他赶忙朝着皇帝行了大礼,“陛下,臣无才能,本来就没有资格来服侍陛下,今日让贤,也是理所应当,这些时日里,陛下对臣有大恩德,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司马回当即认怂。
司马车却一声不吭,跟司马回的惊惧不同,他看起来很是不满,毕竟这几年里,这些司马家的人过的都是顺风顺水。
还从来不曾受过如此委屈。
司马车怒火中烧,连带着对皇帝都没有什么好态度。
曹髦扶起了司马回,笑着说道:“往后要保重啊。”
“多谢陛下!”
司马回再次行礼,虽然自己是奉令来监视皇帝的,可是平心而论,这些时日里,皇帝对自己还是非常不错的,此刻要离开了,皇帝又亲自送别,司马回心里多少有些小羞愧,他行了礼,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司马车却很是愤怒,跟着司马回一同走出了太极殿,走到门口,看着站在门前的男人,更是没有好脸色,气呼呼的就要从他身边离开。
“嘭~~~”
在司马车经过的时候,那人一拳打在了司马车的脸上,司马车闷哼一声,随即就被周围的甲士直接按在了地上。
司马车懵了,不断的挣扎着,却起不了身。
司马回站在一旁,惊愕的看着他们。
“高校尉!您这是要做什么?!”
“方才陛下好生与你交谈,你为何不回话?”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行?”
那人压根不理会司马回,直接蹲在了司马车的身边,朝着他的脸上拍了几下。
司马车怒目而视,他猛地作势要用手指戳司马车,司马车吓得赶忙闭上了双眼。
“怎么?怕了?”
那人笑着起身,“将这厮给我打出去!”
甲士们直接将他拽起来,又是推搡,又是捶打,司马车完全不敢还手,更不敢回头,就这么一路被甲士轰出了太极殿。
男人这才笑了起来,快步朝着曹髦的身边走去。
“殿中校尉高诞,拜见陛下!”
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高诞就给曹髦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居然是直接将司马车给打了一顿。
曹髦当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是司徒高柔的第二个儿子,跟胆小谨慎的高光不同,这位大小就是個暴躁的愣头青,生性放纵没有规矩,果断刚烈超过常人,说的简单些,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二代。
他自幼就不安宁,对自己的亲弟弟高光更是看不上,觉得他懦弱无能,总是辱骂他,高光也不敢还口,只能是更加恭敬的对待他。
而此人在历史上,跟石崇喝酒时闹了矛盾,直接跟对方打起来了,然后两人一同被罢免。
不过,最后还是凭借着父亲的名望,做到了太仆的位置上。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高诞,点点头,“高校尉果然胆识过人。”
“哈哈哈,我很早就想打他们了,这些人算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的族亲,平日里对我们是连番挑衅,现在大将军失权,此人还敢如此张狂,不打他打谁呢?”
高诞看起来颇为得意。
这些二代们,平日里大概是积累了不少的矛盾,可是因为司马师的缘故,不敢发泄,如今司马师病重,他们就跳出来了。
“高校尉果然勇武!”
曹髦夸了他几句,高诞顿时大喜,他并没有高光那样的城府。
“陛下,往后就是我来负责诸殿的安全,请您放心吧,有臣在,没有人敢来这里惹是生非!”
“再有人敢对陛下不敬,我非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倘若有什么大事要吩咐,尽管找我就是了!”
高诞表现的很是亲近。
曹髦大笑,并没有拒绝此人的善意。
高诞跟曹髦说了很多,方才离开了此处,他再三表示,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来操办,他个人非常愿意为皇帝效劳。
曹髦笑着将他送走,心里却格外的平静。
高诞肯定是受了他父亲的指示,特意前来靠近自己的。
高柔和卢毓分别想走两个路线。
卢毓想走尚书台群臣路线,通过执掌尚书台的方式来获得领导权,而高柔知道在尚书台拼不过卢毓,就抓一个上层路线,也就是走太后和皇帝的路线,通过他们的诏令来确定自己的领袖位置。
他们的争斗定然会非常的凶狠。
但是,这跟曹髦有什么关系呢?
朕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啊。
曹髦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想法,当然,如果他们斗的不够凶狠,自己倒是可以去添把火什么的。
就在曹髦拿着书在西堂内阅读的时候,成济走了进来。
“陛下,说是有两个新来的黄门侍郎”
“啊?!”
曹髦大喜,抓着手里的书就跑了出去,衣裳都不算是太整齐。
当曹髦走出西堂的时候,却看到两个官员,正被侍卫们挡在不远处,安静的等着诏令。
曹髦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哈哈哈,张君!魏君!”
“你们总算是来了!”
曹髦一手抓住一个人。
这两位官员,正是那张华和魏舒。
张华看起来有些惊讶,不知道曹髦是如何一眼就分出他们两人身份的,而魏舒只是呆滞的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魏舒为人很是高大,甚至比满长武还要高大一些,容貌秀美,体型伟岸,他的年龄要比张华大了很多,他留着很好看的胡须,已经有四十多岁。
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反应有些迟钝,眼神略微呆滞。
事实上,在使者前往尚书台,要带走这个尚书郎的时候,他的同僚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人哪里能被太后所看得上。
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很能饮酒。
他在朝中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什么人重视他,都觉得此人不够聪慧。
可曹髦心里却很清楚,此人是那种外表上看不出才能,但是实际上什么事都能做的人,历史上,他参与庙堂的朝议,一个人就能压住整个朝臣,众人聚在一起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弄得司马昭都为之惊叹,最后甚至达到了朝议结束后主动起身目送他离开的地步。
司马昭对群臣说:魏舒容貌堂堂,是群臣的领袖。
可惜,这位才不外显的大才,并没有在司马炎的手里做出太多的事情来,他几次上奏,都没有通过,后来就说自己年迈,想要请辞离开,司马炎就是不同意,两人来回拉扯了很久,方才无奈的放他离开。
曹髦拉着两人的手,直接就朝着西堂走去。
两人也不敢拒绝,就这么一路被曹髦带着返回了屋内,曹髦让他们两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向他们的眼神格外的明亮。
“朕期待许久,终于是将你们两人给请到太极殿里来了!”
曹髦笑着问道:“你们两人还不相识吧?”
他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就指着张华,对魏舒说道:“此人乃是朕的留侯!张茂先!”
张华瞪圆了双眼。
随即,曹髦又指着魏舒,对张华说道:“此人乃是朕的酂侯!魏阳元!”
“陛下,臣不敢当!”
张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说道。
曹髦却摇着头,“何来什么不敢当,朕知道茂先乃是留侯之后,难道你就没有复先祖之名望的志向吗?”
“臣才疏学浅”
“茂先勿要谦逊,朕可是知道茂先的才能,茂先之能,不弱其先祖!”
这还真不是曹髦吹捧,这人确实是能臣,大晋最后一个能臣,堪称大晋裱糊匠,这还是在司马炎司马衷这样的君王手下,若是放在自己手里
曹髦眼里亮起了光芒。
张华有些懵,他以为,陛下让自己前来,是因为自己的文采,可听陛下这意思,好像有点不对啊?
曹髦又看向了魏舒,魏舒愣了一下,说道:“陛下,臣非酂侯之后。”
“哈哈哈,朕知道,不过没有关系,假以时日,您就是我大魏之酂侯!”
“来人啊,准备酒菜!朕要款待这两位大贤!”
这两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是如此的热情,曹髦没有跟他们聊什么文学经典,也没有大肆的饮酒,吃着饭菜,喝着小酒,曹髦却谈论起了庙堂的大臣。
曹髦的点评非常的毒辣,对每个大臣都入木三分,有着很深的认知。
这并不像一个沉迷在宴会之中,整日跟名士们游玩的少年皇帝。
“朕一直都觉得身边无人可用,哈哈,没想到,满朝文武里最出色的那几个人,此刻都在朕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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