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劲。
看着身边这位一脸老实模样的高光,曹髦愈发感觉不对。
若是按着他所说的,他要前往淮南,那这是什么性质?
这是两头下注。
你说司马昭忍了我倒是相信,可司马师能忍??
但凡他不是重病缠身,庙堂这上上下下闹事的,早就喜提诛族套餐了。
就算他如今重病缠身,你敢在他面前搞两头下注,将小儿子派往淮南,他能容你?
怎么,司马师开始慈悲为怀,不在意这些了吗??
曹髦绝对不相信司马师能纵容这种行为,作为当朝司徒,高柔的选择实际上能影响很多大族和朝臣,他要是带头搞两头下注,那庙堂群臣不得纷纷效仿?那司马师还不得完蛋?
倘若高光说的是实话,高柔真的想让他去淮南,那他还能活着给自己当散骑,这就说不通。
倘若高光没有去淮南当太守,那他有什么理由来欺骗自己。
这厮一定是在说谎。
他是想要混进自己的团体里,好给司马师通风报信?
曹髦的内心迅速闪过无数想法,可脸色始终平静,甚至带点小激动。
“朕向来仰慕司徒公,没想到,今日竟然能与司徒公之子相见,哈哈哈,朕心甚慰!”
高光一愣,赶忙说道:“我父亲对陛下也是称赞有加,他曾说陛下乃是千古难遇的君王,说您的勇武堪比太祖皇帝,文采不弱于陈思王,谋略与宣文公一般”
曹髦仰头大笑。
“朕怎么配得到这样的评价呢?司徒公过誉了!”
“并非过誉,今日与陛下相见,方才知道我父亲没有说错。”
“哦?高君还有识人之能?”
“并非是臣有这般才能,是陛下有这般才能,陛下不是一眼就看出我是被司马师所派来的吗?”
曹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周围几个阉人目瞪口呆。
高光却很认真的看着曹髦,神色与方才没有什么区别。
“您说什么?”
“陛下方才我故意说起淮南之事,您却直接将话题转移到我父亲的身上,完全不在意难道不是因为看破了我是受人所派吗?”
“我若是真的往淮南为太守,大将军又如何会饶过我,还让我来担任散骑?陛下应当是这般想的吧。”
曹髦惊愕的看向了高光,“朕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高光长叹了一声,拉着曹髦的手继续往前走,却低声说道:“陛下想的很对,确实就如陛下所想的那样。”
“我阿父想派我前往淮南,可是,当我们做好准备,返回府邸的时候,司马师居然在府内等候着。”
“他通过我来要挟父亲,还在府内安插了很多的人。”
“他故意让我进皇宫,就是想从您这里套话,问清楚您的想法,司马师认为,王公很可能在暗中帮助您和太后。”
高光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我与父亲都很清楚,无论如何,司马师都一定不会饶了我们,他临死之前,定然会带走整个高家。”
“我本不愿意与司马师争锋,只是,我的父亲已经很年迈了,为人子,实在不愿意让父亲再受苦,这是不孝的行为。”
“陛下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暗中相助陛下,陛下也不必告知我什么大事,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让我去做就是了,我愿意与陛下一同诛杀国贼!!”
高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周围几个阉人都懵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缓缓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生怕司马回等人忽然出现。
曹髦更是惊愕,他看着面前的高光,迟疑了片刻,忽然大叫道:“来人啊!!!有反贼!!!”
“将他抓起来!!!”
阉人大惊,却还是按着曹髦所说的,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
曹髦看着一旁的徐老公,低声吩咐道:“去将成君叫来!”
徐老公完全不能理解曹髦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作为一個朝不保夕的阉人,他还是会无条件的听从曹髦的命令,他迅速离开。
高光被几个阉人按在地上,眼里满是惶恐。
“陛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臣是真心想要辅佐陛下啊!!”
曹髦冷哼了一声,“呵,你这狗贼将朕当成了什么人?”
“若非大将军,朕岂能稳坐这江山,我将大将军当作自己的心腹靠山,岂能允许你这般挑拨离间?!”
“陛下!!莫非是不相信我的真心吗?!”
就在高光费力解释的时候,成济急匆匆的来到了这里,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
“陛下?出了什么事?!”
曹髦指着面前的高光,说道:“这厮妄图离间我与大将军,您可以自行处置了这个奸贼!拿他的首级来换取功勋!”
成济一愣,又看向了面前的高光,他并不理解陛下为何要让自己去砍了高光。
可既然是陛下所吩咐的,那砍了就是。
成济猛地抽出了刀,大步朝着高光走来。
高光咬着牙,看着成济走到了自己身边,推开了身边的阉人,然后举起了那刀。
高光终于忍不住了。
“勿要动手!!勿要动手!我是与陛下说笑!是说笑的!!”
“且慢!”
曹髦开口制止了成济,盯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高光,“成君,此人的父亲乃是当朝司徒,若是就这么杀了,他父亲或许要与朕为难,算了,请您自己将他交出去吧!”
曹髦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高光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成济,几乎咬碎了牙。
他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曹髦大步走在路上,徐老公欲言又止。
“徐老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请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高散骑方才说的未必是假话”
“大多是实话,只是在实话里夹了几句假话而已。”
“陛下如何知道他说了假话呢??”
曹髦冷笑了起来。
“我当初跟名士们点评洛阳的群贤,曾听嵇康点评了司徒公的三个儿子,他们认为,司徒公的长子中庸,次子勇猛,三子谨慎,能成大器的只有他的三子。”
“他方才进来之后,也是表现的很是谨慎内敛。”
“可是一个如此谨慎的人,怎么会当着你们的面,来说什么为朕除国贼呢?”
“伱们之中,但凡有一人是大将军所安排的,整个高家岂不是要一同陪葬?”
“要么他就是有恃无恐,觉得你们就是告发他也不会有事,要么就是他知道你们都忠与我,你们之中没有大将军所安排的人他不是大将军,他如何敢肯定?他如何敢冒险?!就因为你们都是宦官?”
“若前来的是司徒公家的二子,或许我就信了,可来的是三子,那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何况,司马师可没有那么好糊弄,司马师若是去过他们府邸,他还有胆量敢反叛?笑话!”
“他高家要是有这样的胆魄,高柔岂能被欺辱到这种地步呢?”
听着曹髦的分析,徐老公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陛下可万一他若是真心投靠”
“那朕也不需要一个可以当着众人面讲述自己密谋的人来辅佐,若是收了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徐老公彻底服气了,他复杂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年皇帝。
“那高柔倒是没有夸错奴婢心服口服。”
“啊??你说什么??”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
“散骑常侍高光挑拨离间,蛊惑陛下,被我所抓获!”
成济仰着头,很是得意的说着。
司马昭幽幽的看向了被捆绑起来的高光。
高光满脸的委屈,“征西将军,您且听我解释我是按着大将军的命令来做事的,并非是反贼啊!”
司马昭一愣,看向了一旁的成济,“成成君对吧?君且回去吧!”
成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他朝着司马昭行了礼,“成济告退!”
随即就离开了此处。
在成济离开之后,司马昭急忙起身,为高光解下了绳索。
司马昭并不知道这件事,可他也不觉得高光是在欺骗自己,他何必去说这种一对质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呢?
“让您受苦了,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司马昭很是诚恳的说着,高光连称不敢。
“兄长吩咐了您什么事呢?”
“征西将军莫非不知??那您何以”
司马昭大手一挥,“司徒公是我毕生最为敬仰的人,他的儿子也是如此,我对您完全信任,怎么会为难您呢?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可我相信您是不会犯错这般大错的!”
高光的心里有些感动,他朝着司马昭再次行礼,然后将司马师所安排的事情详细的告知了他。
司马昭有些愣神。
“你是说他听到你要除国贼的时候,就直接下令来抓你?甚至直接将你交给了成成君??”
“是这样的。”
司马昭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先是教导自家儿子,如今又是帮着抓“反贼”??
难不成这皇帝还是个忠臣??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高光此刻苦笑着说道:“将军,我想,大概是被他所看破了”
“不对,不对我愈发觉得,这位天子,不能用常理来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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