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也无知道巴音莲花图是怎么想他的,不过陆峰还真不在意这些事情,就算是巴音莲花图目中无人,看不见他,陆峰也会感觉到稀奇,他止现在,杂念重重。
他拨弄着念珠,开始梳理起来自己这一次的杂念,将它们一条条一道道的梳理清楚。
首先,就是考学的问题。
想来这一次的“笔试”,他应是无有问题了。
现在他的考验,就在这接下来的“立项”和“辩经”上了。
虽无可得知这一次这经论的“立项”,到底是要立些甚么,但是想来应不会偏离的太厉害,“莲花钦造法寺”的“甘珠尔”和“丹珠尔”刚刚带进来,那些上师也无可能就用了这还无有传播开的“教材”。
那剩下来的“立项”,应也是从以前的诸般“教材”之中寻得,那这样对于陆峰来说,也算不上是坏事。
考学这一单思考完了,接下来就是这一次在大殿之中,他所遇见的这诸般奇事了,陆峰默默地念着自己的“不动明王心咒”,一颗心逐渐的安静下来,从这一点思考,其实他是须得去两个地方看一看。
第一个地方就是他在寺庙外面听到的,那传来的祭祀声音。
第二个地方,自然就是他在梦中见到的地方。
这件事情他还是要考虑清楚的,不然的话,接下来危险来袭,不须得其余甚么,他止要在“辩经”的时候,稍微被人干涉一下,那他就可能人头滚滚,不成人形。
故而第二日一早,陆峰便要离别了。他再度得到了巴音莲花图的一封银子作为供奉,方才离开此处。陆峰顺着学经僧和一些穿着黄衣的侍从僧的人流,来到了扎举本寺之中。
那些侍从僧见到了穿着红衣的陆峰,无不让开一条路,叫陆峰这样的红衣僧走过去,而陆峰在路上,也须得让开道路,叫更大的僧人们前进,单纯的从这一点来看,扎举本寺依旧是阶次第森严,不过陆峰行走之间,是摇动着自己的“转经轮”,一遍一遍的“大慈悲韵”冲刷在了其余的那些僧人身上,这就是所谓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这便是陆峰修持的“方便法门”之一,到了他们这一步,其实无时无刻,都无是在修行!
止有将日常之中的一切都当做修行,才能保持现在的这阶次第境界,在他们这些上师的眼里,甚么都是修行,不可有一丝丝的懈怠!
这还是陆峰第一次可以缓步的行走在扎举本寺之中,虽然这一次陆峰亦是有“目的”在身,可是相比于这可以缓办的“目的”,好好的游览观看扎举本寺,才是正经,行走在了扎举本寺之中,这座古老的建筑给了陆峰许多惊喜,但是有很多地方,就算是陆峰看过去,都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怖,故此陆峰无有进去一些古老的小巷之中。
在外面看一眼就离开。
时不时的,他也会在这里见到“戒律僧”,这些“戒律僧”有时候看到陆峰朝着小巷里面看一眼便会过来,挥舞着自己的铁棒粗暴的叫陆峰离开,陆峰自然双手合十谢礼,走了半日,陆峰无有见过他梦中的那一处地方,不过就算是以陆峰的脚程,一早上的时间,所行走的部分,也不过是扎举本寺的一小块地而已。
还有一些地方,陆峰根本就过不去,那街上、大殿,外面就落着锁子,还有“戒律僧”把守在前面,根本就不许人进去,就是连多看两眼也不得。
故而无有寻得,陆峰也不气馁,他走出了扎举本寺,来到了印经院旁边,扎举本寺最大的藏书之地,就在印经院之中!
陆峰想要在这个印经院之中,寻找扎举本寺的历史,对于这样一座他须得在此学习几年甚至于十几年的地方,陆峰须得有一個计较,对于扎举本寺有一个全面的,认真的了解。
这种东西,无有比从整个历史之中观察扎举本寺更有用处的办法了,在印经院的门口,陆峰还遇见了巴音莲花图派遣过来拿书的“转世佛子”,陆峰和他客气的打招呼,不由自主的,陆峰又想到他和巴音莲花图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话,都是实话。
但是有的时候,实话不等于实情。
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都是烦恼。
陆峰站在印经院前面,此地便是“智慧的结晶”,是“无上的宝地”,用当地的话语来说,这便是“菩萨的智慧之树果”,在这座印经院之中,藏着无知道多少辈人的智慧心得,譬如说这一次考学的《金光明经》,就有成部的大经典,置放在印经院之中。
无过于印经院也是庙子的一部分,所以印经院之中,亦阶次第分明。
就算陆峰有“獒公僧”的条子,诸多的书籍他亦都无可能接触到,就如这《金光明经》的全部,整个印经院,都是依着那一条宽阔的河流建筑的,大量的土黄色的墙壁盘龙一样的围绕住了整个印经院,十分雄伟,但是奇怪的是,这印经院的大门,却相当的小。
左右止可叫一二人一起通过。
在这泡了桐油的“大门”之上,则是明黄色的琉璃瓦,做了一个“遮蔽”的造型,不认识的青色菩萨咒轮垂窕在了这大门之上,来往的僧人们都将借阅来的亦或者是要归还的书籍,死死的抱在怀里,来去匆匆。
大量的风马旗和玛尼堆放在了印经院的外面,而在印经院里面,则是如云海一样的经幡,以陆峰此时的身份,能去的无就是整个印经院最前面的三座“藏书阁”,后面的地方,陆峰照例是不得进去的,陆峰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第一座三层木质藏书楼之中,上下求索。
前头的三座“木质藏书楼”,无管于如何,都是说不上“令人震撼”的,应在这三座“木质藏书楼”之中,经文都算不得多少,但是就是这第一座“藏经楼”之中的所有佛经,陆峰亦都无有看完。
不过陆峰暂时无有去看这些经文的打算。
今日距离“辩经”已经无有多少时日了,他无得时间再去钻研新的“浩瀚经文”,他止须得叫自己的“佛心”无得退转即可,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实在是太难了。
莫要小看这“无得退转”四个字。
多少上师,最后都是失败在了这“无得退转”四个字身上。
在密法域之中,上层的上师,就是这密法域的主人之一,随着阶次第地位的不断增高,上师们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整个密法域,其实都是为了侍候他而存在。
到了那般时节,在菩萨眼中的诸多的“苦”,这些上师们俯拾即得,故而第六阶次第的上师,不动心动摇,第五阶次第的上师,出离心破碎,被苦海所埋的。
都一样!
都一样的!
哪怕是到了第四阶次第,证道得了无垢心又如何?
那一颗“无垢之心”,真的能在世间万物不沾,如如不动不成?
在某一些方面,譬如说大乘佛教想要求得的“清净观”,和密法域第四阶次第所求的“无垢心”,自然是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无管是大乘佛教的“清净观”还是第四阶次第的“无垢心”,都不可能保持自己的一颗佛心永不退转!哪怕是第四阶次第的上师,他的三心还是会因为种种缘故退转,他还是会从一位修行有成的上师,忽而变成一位普通人。
修为此刻在,却亦有可能在下一刻,全部都化作虚无!
止要身在苦海之中,那这一切都是做不得准的。
陆峰也清楚这些,应他清楚,故而他更加明白,修行这是一个永不停歇的阶次第前进,是一个须得徐徐图之的事情,他急不得,也错不得。
他急了,就容易出错了,错了,就慢了!
故而陆峰先要寻得关于扎举本寺这一座庙子的历史,从历史之中,寻得关于扎举本寺的只鳞片爪!
写历史的人大多都很有意思,所有的历史,都是经过加工口述的言语,哪怕是再公正的历史学家,字里行间去看,总是能见到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的理解和想法,他们无可能是永远无偏无倚的公众人物,正所谓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更何况是修史之人?
这也是陆峰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并且如果有许多史料相互印证的话,陆峰很有可能从这些可以相互印证的史料之中,寻得一丝隐藏在历史之中的阴霾。
故而当陆峰遍寻了三座“藏书之所”,无有找到任何的史料之后,陆峰遍寻得了这里的管事僧人,双手合十询问他关于扎举本寺历史的书籍。
那位老僧神色诧异,他盯着陆峰说道:“你说甚么?你要的是甚?”
陆峰重复说了一遍,那僧人摇头,依旧茫然说道:“你这僧人真是戏耍我。
我还未曾听闻过你的这些说法哩。
你要取经文,我还能为你找到这诸般经文所在。
我在这里做管事的僧人,也做了好些个年头时日了,可是可是你要的这庙子之中的过去,我如何给你找?
那是没有的东西呀!
啊呀,啊呀,那伱还不如找到两个年老的僧,叫他们告诉你。
你来这里不找经文,止为了找庙子的过去,你真不是来我这里耍子?”
这位红衣上师拍着掌站了起来,他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僧人,知道他无是在这里和他耍笑之后,他也为陆峰指点了一下。
意思是不要在这印经院里面,寻找庙子的历史。
要是他实心想找的话,就应是去庙子之中寻找两个年老的僧人,去询问这些僧人庙子过去的故事。
陆峰左右看了一眼,很顺手的将自己还无有捂热乎的一封银子,塞入了对面的上师怀里,作为供奉,并且在进行了供奉之后,双手合十,弯腰行礼,状态谦逊的恭敬问道:“上师,那我应该去甚么地方,寻得到你说的这般的上师呢?”
红衣上师很自然的收了供奉,在黑暗之中,收了“供奉”的上师,脸色肃然了起来,他盯着陆峰的脸看了半晌,不住的打量着陆峰,过了一下方才说道:“你去庙子去寻得一位厨僧,他是在庙子里面晒咸菜的,你嗅得哪里咸菜味道重,你就往哪里走,在那晒咸菜的地方上,你便可见到一个老的不成样子的僧人,见了他,你就可去问他了。
不过他的耳朵已经聋了,就是你把他丢在野马群旁边,他也听不见野马的蹄子声音。
不过他的眼睛已经花了,就算是你将他塞到天雷下头,他也看不见天雷的闪亮。
你去寻他,亦无必要了。
对了,——你这个僧,对了,你这个僧叫做甚么来着?
永真?
永真啊,我以前无有见过你,也无有听过你的名字,你应是外地来的僧人罢?
哦,原来是‘无尽白塔寺’来的僧人?
果然是一个外地来的僧人,你这个僧人不好好的考学学习,来寻得庙子之中的过去做甚么?”
那上师倒是也热心肠,陆峰也不是第一次撞见这位管事的上师,这位上师的头发短短的,是一个寸头,止他看起来太老了,整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子的老人味道。
他的脸上,身上,长满了褐色的老人斑,皮肤也松弛了下去,张开嘴巴,可以看到他的大牙已经掉光了,露在了外头的手上头,干干巴巴的就一层皮肤,无有血肉了。
并且他也不喜阳光,止经常就坐在了阴暗的角落之中,看着所有僧人来来往往。
此刻天光下来,照在了他伸出来的手上,给人一种“时光交错”的感觉,并且他的身上,也无有甚么修行有成的“殊胜”,陆峰心里清楚,在密法域这种地方,哪里来的“扮猪吃虎”,大家都是有多少力气,展现出来多少的实力。
藏拙?
密法域,不流行藏拙,佛法最高深的上师,就可以叫国王都跪在他的脚下,最健壮雄伟的男人,就可以优先的挑选牛羊和女人。
所以,这位上师,其实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无有了“未来”的僧人,陆峰依旧恭敬,他再度拿出来了供奉,放在了眼前这位上师的手上,请教这位上师,这位上师拿了供奉,忽而的对陆峰说道:“你这个手段,倒是像是一个大施主了,止可惜,我已经无是扎仓僧院的年轻上师了,不然还能吃一碗软糯的饭,你想要去的话,就立刻去找罢。”
他无有阻止陆峰,不过在陆峰转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听到背后的老僧轻声说道:“庙子从来无有过去,你便是去寻,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可惜了一个年轻的大施主了。
可惜,可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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