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回到磐石坳大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飞身下马后,将方天画戟拄在地上,双臂展开,“卸甲!”
一旁的将士立刻上前将他的披风、铠甲一一卸下。
饶是像永动机一样的吕奉先,经过了这么一夜折腾,也是累的够呛,随着三十多斤重的吞头兽面铠脱下,长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一旁的水缸前,捧起水不讲究的拍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擦拭着已经凝固成血痂的印记。
穿着铠甲时不大看的出来,这会的吕布,身上肌肉虬结,充斥着令人忌惮的力量。
“温侯!”徐盛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样?”吕布依旧在清洗着身上的血渍,消除着周身的疲倦,只是瞥了一眼徐盛,看他笑的合不拢嘴,想来是收获不成。
“曹营粮草也遭了火,不过救回来两万两千多石,战马一千零八十一匹,辎重铠甲军械多的清点不过来。”
不错不错,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温侯,高将军点验过那些战马,挑出了一百五十七匹,说是上品的良驹,应该是曹操麾下那支精骑的战马。”
吕布愣了愣神,有一百多匹,加上自己追击虎豹骑斩杀得到的上品良驹,接近四百匹了,这样也可充实进并州老班底里去,算是补充东林口一战的折损。
“做的好,把那一百多匹马牵到并州骑的马厩里去。”
“喏!”
吕布清洗完身上的血渍,赤着上身,也不讲究的便走进了中军帐。
本想休息一番,却是张辽快步跑了进来。
“温侯!”
“文远来了,坐吧。”对张辽,吕布还是很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张辽并没有坐下,笑呵呵的抱拳,“温侯,魏续已经领着兵马先一步回阳渊了,末将特来报禀今日斩获,此战,我与魏续斩杀曹军一千八百余众,伏敌四百有余,曹操的上将于禁也被末将擒获,现押回阳渊了。”
中规中矩的战绩,吕布只是默然颔首,随口说了句:“这些斥候已经报给我了,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多年的习惯了,见吕布这般冷静,心知大营这头的斩获必然极为丰厚,所以这些收获无法让吕布兴奋起来,但无所谓,他这么远跑来,本就不是为了报战绩。
“温侯,这是下一季末将所部的军费,请温侯过目。”张辽双手捧着竹简递了上去。
吕布有些诧异的瞥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说什么军费,便是将竹简丢到了一旁,“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情了,有什么可看的,就跟上一季一样,不少你的。”
“要不,温侯还是看看?”张辽脸上堆着笑把竹简又递到了吕布面前。
吕布意兴阑珊的推开竹简,随意瞥了一眼,顿时双目圆瞪,惊呼道:“两万金?你怎么不去抢啊!”
“温侯,话不能这么说啊,九江这头军费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可我那八百多老弟兄从雁门就跟着我了,伯平还打造了陷阵营,我这些弟兄论得刀箭、忠心、勇猛,绝不输给陷阵营。
这一年多来,我们的地盘扩张了这么多,该拿出一点钱来武装他们了,我对下面也有个交代啊。”
为将者,想打造一支独属于自己的中坚力量,精锐之师,这无可厚非,尤其是像这样的老班底,大家都不愿意亏待的。
可吕布只是长叹了一声,摇头道:“文远,真没钱了,你看着盘子不小,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一仗把我半年多的积蓄下来的军械、粮草都打了个七成。
再加上,安丰郡一十二县有七县成了无主之城、残檐断壁,要想修复,秋收后的税赋怕是要投下一多半了。”
听得吕布苦口婆心,张辽也没气馁,毕竟两万金确实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退而求其次道:“那,末将和魏续埋伏曹操斩获了战马八十多匹,我看了,都是精骑,充实到末将所部,这总该不过分吧。”
少是少了点,积少成多嘛。
那八十多匹战马都是上品,好好打造,不久将来或许能组建一支像样的骑兵。
不料吕布直接一挥手,拒绝道:“不行,我知道伱说的那批马,是曹操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必须纳入到并州骑兵营里。”
“又不行?”
张辽有些不爽了,幽幽道:“八十多匹战马而已,温侯,这些战马大多是我那八百亲卫缴获的,按战场规矩,谁得归谁吧?”
这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吕布直接就上脸了,可对方是张辽,张文远啊,与旁人,到底不同。
辽神跟吕布,除了同是并州老乡外,当初丁原死后,也是靠着他和张扬两人撑着乱局,才没有造成内部的兵变。
再加上,一路上从关中到濮阳,再到徐州,辽神是战功赫赫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不是有张辽从关中就开始扶持自己,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论起功劳来,他是首功。
所以,对于他,吕布的宽容也会更大一些。
他站起身来,走到张辽的面前,皱着眉头苦涩道:“文远,你知不知道东林口一战并州那群老弟兄死了四百多人,眼下并州骑兵营迫切需要补充战马,寻常战马根本入不得营,只能是曹操的这批上品精骑尚可。”
吕布拍了拍张辽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再容我些时间,我答应你,最晚明年秋收,给你筹两万金武装你的人,这总可以了吧?”
“既如此,那便遵照温侯之意吧”
其实,身为这支部队的主帅,吕布当然希望可以练就一些像陷阵营这样的精锐,可耗资太过庞大了呀,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折腾的出来。
两人闲谈间,帐外走入一人。
“在下拜见温侯。”
吕布扫了来人一眼,便重新坐回了帅椅,“你不在下邳待着,跑这作甚?”
“回禀温侯,允文贤弟令得在下于彭城建造的琉璃厂,如今一季结束,特把收益和账簿带过来请他验收的。”笮融一脸自豪。
“有多少钱。”这事吕布知道一点,不是很清楚。
“不多不多,两万八千金。”
笮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让吕布和张辽目瞪口呆。
我的个老天,你这是去打劫了吗,这么多钱?
两万多金啊,整个彭城的秋收税赋也不过才两万五千金,你一个季度下来就赚了这么多钱。
“这都是允文贤弟的功劳,区区在下嘛,就是跑个腿而已。”笮融明显是来刷存在感的。
吕布和张辽对视一眼后,当即计上心头。
“你刚才说什么?”
“噢,在下跑腿.”
“不是这句,一进来的时候那句话。”吕布笑盈盈的问道。
笮融愣了会神,才反应过来,“琉璃厂第一季收益和账本都带过来了,想找允文贤弟验收。”
“噢”
吕布长长的噢了一声后,点头道:“你不知道啊,这件事允文已经全权交办给了文远,文远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嘿嘿,哎呀,我那贤侄也太为难我了,行了行了,就把钱先放我那吧。”张辽摩拳擦掌的走向笮融,拉着就往帐外走。
守着吕布他是不敢说话的,等出了中军帐笮融才哭丧着脸说道:“张将军啊,这可万万使不得,这些钱你都拿走了,允文贤弟那里我可如何交差啊?”
我真该死啊,为什么要跑来温侯面前吹嘘呢,这下好了,要完蛋了。
这些钱,林墨可是答应过一半用来还给笮融的,现在张辽要是都拿走了,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林墨。
“废什么话!”
张辽居高临下,眼神睥睨,幽幽道:“我是他叔父,他敢不给我,腿给他打折了。”
随后又觉得笮融确实有些难交代,便低声道:“至于交代.我教你怎么说,你就说,你就说啊,虚实奇正,永远不要让你的对手猜到你在想什么,他肯定想不到我会拿走他的钱,对吧?
这就是所谓的出其不意,拿来吧你。”
说完,张辽自己就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一趟跑的太值当了呀。
接着便是不由分说的拉着笮融去拿钱,他也不多要,两万金论起重量可是万斤了,那都得几台马车来拉。
于是,这些钱就这么被张辽给拉走了。
看着一辆辆马车被拉走,笮融的心在淌血,在哭泣,在呐喊,混账玩意,有能耐自己去赚啊,抢我们的钱算什么能耐,蛮横东西,边陲流民.
允文允文贤弟,我去找允文贤弟。
趁着张辽还没走远,笮融终于反应过来了。
林墨的军帐内,贾诩和刘晔二人跪坐在他对面,三人煮着茶,算是闲聊,也算是议兵。
“曹操此行大败,元气大伤,你们觉得接下来的局势会是如何?”林墨抛出了话题。
如今安丰大战落下帷幕,并不意味着可以长治久安了。
相反的,要趁热打铁,才能稳固住脚下的地盘。
毕竟,曹操在许昌可是还屯了十几万兵马。
刘晔看了一眼贾诩,老阴货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其实,他来到吕营的时间不算长,但大体摸清楚了这里面的三股力量,除了跟那群武将走的比较近的陈宫以外,就是以陈登、鲁肃为首的徐州世家和以刘晔为主的淮南士人了。
在这三股力量面前,他的选择,就是三缄其口,少说为好。
刘晔擤了擤人中,分析了起来。
“此战曹操精锐堕尽,悍将曹纯、李通被斩,于禁被俘,三万精锐只带回去数百人,不过我军亦是军力危殆,按说,回到许昌后,他应该会进入较长时间的休整。
不过,从北国回来的探子称,公孙瓒连折七阵,幽州易主之日不远矣,那时节,袁绍一人便坐拥了青幽并冀四州,成为大汉天下最强大的诸侯,势必要饮马黄河的。
所以,曹操回许昌后,要么厉兵秣马,与温侯结盟,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中原大战;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徐州,妄图吞并两州后全力抵抗袁绍。
我个人觉得,曹操应该会倾向第二个选择。”
林墨与贾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读到了赞同的意向。
刘晔的分析很精准,可以确定,林墨和贾诩也是认同的。
“说实话,他若倾巢而出,兵马不下十二三万,我军合兵一处,不过六七万人,兵力悬殊差不多两倍了,真要是打起来,我军依旧是劣势。”
林墨没把话说透,可刘晔和贾诩都明白,曹操如果强攻,最大可能就是打个两败俱伤,然后双双被袁绍吞并。
当然了,这得看公孙瓒能坚守到什么时候,只要幽州一日还未全境落入袁绍的手里,他应该不会考虑南下的。
就算真的击败了公孙瓒,收拾幽州乱局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从这个角度看,曹操强攻徐州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我也觉得他还会再来,如果是三军齐发,那我们不仅正面岌岌可危,最麻烦的人,只怕还在隐忍不动而已。”
终于,贾诩开口了。
今天这不算议兵,所以他选择两人说完后才进行补充。
刘晔皱着眉头微微颔首,“若是我们与曹操在徐州陷入胶着态势,江东的孙策必定会发难。”
提到孙策,三人皆是一阵惆怅。
是啊,江东小霸王,在广陵城内损兵折将,岂能甘受大辱。
这就很头疼了。
上回他是只来了几千人,不是他只有几千人,他要是真的下了决心,三四万人还是可以召集的起来。
三四万人啊,突然从背后下手,如何能防的住。
由于历史已经被弄乱的一塌糊涂,林墨也不敢寄望他还能像历史上一样被许贡的门客给杀了。
所以,接下来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应对曹操的反扑,还有孙策的偷袭。
原本兵马就不多,再分兵,前线就更艰难了。
“刘表一直对扬州也是有想法的。”
贾诩突然提了一嘴,大概意思应该是说这也是一路隐患。
刘晔却摇了摇头,“虽说刘景升和我都是汉皇后裔,可他内患重重,自己未必能完全做主,加上越发的年老,雄心不复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孙策。”
林墨抬眼瞥向刘晔,笑着说道:“那子扬觉得,孙策动手是从庐江还是广陵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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