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自熙攘的人群之中抬起头,田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顶着对浓浓的黑眼圈,留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身上穿着款式老土的夹克……若非他佩戴着准考证站在考场的大门之外,恐怕会让人以为这是个不知哪来的流浪汉。
事实上,因为他的形象实在有些可疑,不远处的保安一直在暗中注意他,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扎在身上的感觉,哪怕田胜再迟钝也能够察觉。
有些尴尬地拿起手上拎着的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他无奈地往离人群远些的地方挪了挪,以证明自己的无害。
把个人形象搞成现在这幅模样实在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真的没什么功夫去做形象管理。
为了应对异策局的招聘考试,近些时日的他夜夜苦读,除了白天在福利院的工作时间以外,几乎所有时间都被他用来看书写题,使得他根本没精力去注意生活中的琐碎之事。
异策局的招聘考试,对于大多数想要获得稳定工作的魔术使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机会。
只要没有犯罪前科,出身干净,每个魔术使都可以尝试通过考试考入异策局,从而成为一名官方人员,享受比在民间研究术式更加优渥的条件与环境。
作为一名一向遵纪守法的平民魔术使,田胜虽然术式水平一般,但不妨碍他也有着加入异策局的意愿。
在这期间,便是他的睡眠时间都一度被挤占。哪怕是知道今天要考试,所以昨晚特地早早睡下,多日欠下的睡眠时间也无法靠一天补足。
每当这种时候,田胜就会无比怀念多年之前还是学生的自己:那时的他可以连续熬夜许多天,然后只睡一觉便精神百倍;而如今,却是没这精力供他挥霍了。
手指自眼角轻轻划过,抹去了打哈欠时挤出来的眼泪,望向考场的大门,田胜情不自禁地砸巴着嘴:“接下来几天得好好补觉了。”
虽然现在连考试都还没开始,但是他已经开始畅想一切结束,走出考场之后的潇洒日子。
无怪他心思浮动,实在是此前为准备今日的考试付出了太多。而这样的辛苦终于即将走到尽头,自然是有些莫名地激动的。
出于这种激动的情绪,他才会一大早就来到考场大门前,在考场还未开放之时便在此等候。
当然,有着这样想法的似乎并不止他一人,聚集在大门口处等候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有的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背书;有的人盯着手上的纸质讲义目不转睛,也不知道在临时抱什么佛脚;也有的人就地摊开书本题集,争分夺秒地确认重难点题目。
呵,一群学渣。
游离在人群的边缘,看着这番景象,田胜只觉得平日备考的辛劳都得到了几分缓解,内心莫名地生出一股孤高的优越感。
面上露出了莫名的微笑,他就如同在喝什么名贵饮品般,品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
可惜的是,在场的人并没有谁能够体会到他的感触,他奇怪的行为使得他看上去更加可疑,从而让保安更加警惕。
所以,距离考试开始只剩半个小时,当考场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周围其他的考生都正常被放进了考场,唯独田胜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在经过了保安们的来回盘问,信息又被反复核查之后,田胜才在对方的抱歉声中走进了考场。而此时,距离考试开始已经只剩十五分钟了。
提着矿泉水和文具袋快步行走,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大门口的保安亭,田胜才猛地回过头,对着来时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比完中指以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又咬牙切齿地伸出了小拇指,继而倒着比了比大拇指、双手同时对着远处竖中指……直到周围路过的考生都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田胜才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前行。
如果自己真的能被录用,绝对要找机会回来给他们上一波嘴脸。他在心里暗搓搓地想道。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这次招聘考试的考场并不在异策局的总部,而被设在了一处异策局下辖的培训机构,位置距离城区不算近,哪怕开车来此也要花费超过半个小时。这意味着他以后专程来这里还要多花半个小时的车钱,完全得不偿失。
心中泛着这些杂乱的念头,田胜跟在人流之中走进考场,回忆着自己的考场与座位号,在走廊之中寻找自己的考试地点究竟在何处。
考场所在的教学楼有些老旧,从内部装潢的风格能够看出建成已经有些年头,这样的建筑在他工作的福利院之中并不少见,走在其中,会让他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平时工作的时候。
同样老旧的楼房,同样热闹的环境,顿时让他原本还有些忿忿不平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同时,也再次想起了自己最近的心事。
从数个月前开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这个过程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从某天开始,他忽然记不清自己前几天究竟干了些什么。
他隐约记得自己那几天应该是正常去福利院上班了的,然后遭遇了危机:有灰色魔术组织潜入了福利院之中,策划了一场非常凶残的恐怖袭击,杀死了不少人。
只是,明明应该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历,他却总感觉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记忆里的他,似乎一直在杂物间之中躲藏着,等到恐怖分子都被后来的魔法少女和异策局制服,才敢从中走出。
可是,他的潜意识一直都在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经历应该比这要精彩得多。
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贪生怕死,贪图享乐。真的遇到恐怖袭击,他一定会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躲到最后,就是最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他才不会贸然把自己的小命暴露在危险之中,那样太不明智了。
这便是他所感受到的矛盾所在:记忆里的行为完全符合自己的性格,也完全符合他的利益,一切都是如此合理,那么,他为什么还会感觉如此虚假?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福利院遭受的恐怖袭击中,应该是一个做出了什么贡献的角色?
是单纯的中二情结作祟吗?
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他一时没有注意前方的景象,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他侧过头去,只见身边是一个穿着异策局制服的年轻男性,胸口挂着考场的标牌,似乎是这场的考试的监考官。
“……啊,对不起。”
在考场中招惹监考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为自己的考试结果着想,田胜连忙低头认错:“我刚才走神了,没看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他的道歉非常干脆,可是话音落下后,对面却并没有回答他。
那名年轻的男子在与他肩膀相撞后,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让田胜登时感觉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对方记恨了。在考试之前被监考官记恨可是非常不妙的事,要是对方真的足够小心眼,自己怕不是等会就要在考试过程中被穿小鞋了。
他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了如此之久,怎能容忍自己的努力成果因为场外因素而被抵销?
还是多解释两句,看看能不能求得对方的谅解吧。
他这样想着,心中开始回忆,思索自己在方才那短短一刹那到底怎么招惹了这个男人,可是却完全找不到可能的因素。
是因为自己在考场中发呆给他的印象不好?还是对方单纯不喜欢肢体接触?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面前的年轻男子突然又动起来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仿佛视野之中完全没有田胜这个人一样。没给其再多说什么的机会,就这么转过身去,背对着田胜离开了。
这让田胜一时有些傻眼,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追上去解释。
追上去吧,万一对方反而觉得自己烦人怎么办;不追上去吧,是不是就错过最后的道歉时机了?
这个抉择并不容易,所以让他有些额头冒汗。就在他为此发愁的时候,又感觉自己的鼻尖一时有些瘙痒,下意识伸手去挠,却只见一团细小的黑影骤然从手中脱出,然后向着前方飞了过去。
田胜的动态视力不差,所以他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只飞蛾。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只飞蛾一路向前飞行,最终在他的目光中飞到了那个奇怪男子的身后,盘旋片刻后,就这么落入了其衣领。
这让田胜的思维彻底当机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自己看错了?
脑海中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使得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却已经不见了飞蛾的踪影。
“……是术式吗?”田胜有些犯嘀咕,“算了,还是不要再跟这种怪人说话比较好。”
他来这里是为了考试,而不是为了管闲事的。不管这个监考官看上去多么奇怪,跟他都没有丝毫关系。
或许对方刚才诡异的行为和那只飞蛾只是一个警告?或者是恶作剧?算了,管它呢。
摇了摇头,田胜不再多想,沿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继续前行。很快,他与穿着异策局制服的年轻男子都从此地离开,消失在了走廊的两端。
这处有些偏僻的走道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当然,说是安静其实并不确切,因为若是有人在此驻足静听,就会听到一种十分微弱的杂音。
田胜也未能察觉,那个年轻男子出现的方向其实不怎么寻常。
年轻男子是从楼道的一处安全出口中走出来的,而微弱的杂音就来自安全出口的那一片阴影之中,走近一些的话,更是能听见其中隐隐传出莫名的“淅淅索索”声。
细碎的摩擦与碰撞声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却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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