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被举荐为官,在前明的时候虽常有出现,还未成惯例,但到了金朝,加入某位大人幕下以谋求官位的行为便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毕竟你不能要求刚从深山老林打猎的生活出来没几十年的金人权贵,当了官之后就能马上明白官场的各种规矩和潜规则,朝廷又不能将所有位置都交给夏人,所以幕僚制度便开始在金朝大行其道。
往往一个金人东主下面会雇佣几个甚至多的有十几个师爷,来辅助他们做官。
很多得到东主欣赏的幕僚后来都被推举到地方为官,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幕僚们当了官会感激东主,东主也可以借幕僚来扩张自身在朝中的影响力,何乐不为呢?
发展到十九世纪中期的今天,已经形成了一条完善的产业链,个中尤以江南绍兴的师爷最为出名。
而举荐更成为了仅次于进士选官的科举鄙视链第二等的存在,还要高于第三等的国子监吏部议叙以及第四等的蒙荫当官,最下等的当然就是花钱买官了。
之所以举荐这种从明太祖开始就被废止的复古选官法,能够在金朝官场之中成为受人追捧的第二等,便是因为你有能力才会得到上官的举荐,而没能力靠关系上位的那种依旧是被人瞧不起的。
但凡能作一个成功的幕僚,就没有能力不行的,甚至往往都比真正当官的有能力。
只不过这些人在科举之路上有所坎坷罢了,所以官场上对于这种幕僚举荐受官的人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
甚至不乏从师爷开始后来坐上了知府知州这样的高官,乃至一方督抚的例子。
比如江宁的那位两江总督、五口通商大臣李大人,便算是出自号称“天国克星”的剿匪名臣曾夫子幕下。
这样的例子引得读书人纷纷效仿,但是真正有能力的则都会择明主而栖。
宁近生这样的人才在一众师爷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有着举人功名,难得本身还是仅次于先天高手的强者,能文能武,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东主的安全,选择投身魔都知府这样的昏官幕下,实际上有不少官场中人都为之遗憾过。
但是未曾想这位走的非科举路线上位的受人鄙视的吴大人,竟然一路从小小的七品县官急速高升,短短不过五年,就做到了现在的魔都知府兼正四品道台的位置,如果是金人权贵那自不必去说,从低品一下子提升到二三品的总督、将军等高位的例子都不鲜见,但这对夏人官员来说却是极其少见的一幕。
因为这个位置再上一步,跨过那道门槛,那可就是地方巡抚那一级的封疆大吏,所以这个事实当初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实际上宁近生对于自家东主还算是满意,因为这位吴大人虽然贪财好色,但是性格谨慎又善于钻营,还不缺乏孤注一掷的果断,不然当初也不会花钱买通吏部,不顾危机的接下了魔都知县这个烫手山芋,然后一路有惊无险的连升五级成为知府,后来又因应对洋人有功加封四品道台衔。
要知道那时候魔都这地方就在天国长毛军的兵锋之下,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凶险位置。
在宁近生他们看来,这样的贪官留在金朝官场上对他们这些反金实力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不但一步步蚕食挖空了金国的根基,很多事情他们不方便做的,但金国自己的官儿却做起来毫无顾忌。
比如走私一些违禁品什么的,只要钱到位了,这些官儿什么都好说话。
这些年他们组织之所以能在东南沿海一带遍地开花,成倍的发展壮大,说起来还是得益于这些贪官的帮助呢!
宁近生也对吴大人的识趣感到满意,这样的人值得他们拉拢培养,也不枉他和组织费心将对方推到现在的位置。
正在宁师爷想着这些天的事情的时候,忽然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出现在院子墙上。
看起来文弱实际上实力高强的宁近生当即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金灿灿的纸人轻飘飘的飞落墙头。
“宁师爷,两日不见,甚是想念,你我在此地碰面……”
纸人嘴唇不动的吐出这么一句,便曲臂一弹,一个小纸团就落到宁近生的身前,然后就闪身消失不见。
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伸手接过纸团的同时,回想起之前鲁连斌的讲述,宁近生顿时想明白这纸人是哪方人马派来传信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纤细的几个小字。看起来不像是毛笔或者炭笔写成,更像是西洋那边的水笔,但是字迹比那种水笔更加细腻清晰。
至于上面的简体字形宁近生并没有在意,一般除了著书立说或者来往公文等正式场合,他们这些读书人私底下的信件自然是怎么简便怎么来,所以简体字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意外,顶多是个别字形有所区别罢了,但是同一个字的简体字有很多,出现几个不常用的也不影响阅读理解。
脑子里思考了片刻,宁师爷便手拎着一只紫砂小壶,一边走一边缀饮一口,路上遇到的衙役和同僚都跟平常一样打着招呼,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的从偏门走出府衙。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宁近生不紧不慢的走到距离府衙仅仅百步远的一间茶楼前。
这茶楼因为靠近府衙属于非富即贵的地段,倒是不如市井之间的同行那么热闹,来往的多数不是官员、读书人,便是生意人。
相约到楼上雅间里相会,不但方便谈论各种私密事情,距离府衙等地也近,方便就近传递消息。
宁师爷自己倒不常来,但是作为知府的幕僚,也会常在这边代表吴大人跟其他势力的人谈事情,一般的内幕交易其实并不需要官员自身去面谈,两边的幕僚喝着茶吃着饭就把事情谈妥了。
这已经是这个年代心照不宣的事情。
“呦,宁师爷!小的给您请安了,您老可是几日没见啦!”
茶楼的伙计热情的操着一口略带江南口音的官话,点头哈腰的把宁近生请进茶楼。
虽然师爷不是官,但一来人家代表官员,二来能当上师爷至少也要有秀才的功名,而更多的都是举人,宁近生也有举人的功名,甭管排不排得上号,也有资格等待吏部铨选为官上任,虽然通常举人为官只是主簿、县丞这样的佐官,可放在哪里都可以称得上一句老爷了,所以这些小民百姓根本不敢怠慢。
宁近生微微颔首,给了伙计一小疙瘩银珠子作为赏钱,说道:
“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伙计当即明白这是有事要谈,然后不发一语只是深深弯腰退出门后,连谢赏的话也没喊出来。
这是他们茶楼的规矩,在楼下可以唱喏迎客,但在这楼上雅间谈事的,虽然不一定都是见不得光的阴私,但客人们也不会想要暴露身份,所以寻常酒楼茶肆的看赏后唱喏的谢赏行为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如果不想被客人记恨和被东家乱棍打出去的话,乖乖退出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楼上侍候的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该看的不看,低头送了茶点进去就再低头出来。除了约好的双方,谁也不知道谁进了哪个雅间,跟谁去谈事。
要是换做说书的茶楼或者青楼勾栏那种,很多客人都高调的很,谁打赏多少都会有一种互相攀比的心理,店家也会故意高声唱出来让所有人知道,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促进消费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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