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天真地看着赵勋:“大人,你说我勾呢还是不勾?”
赵勋实在忍不住:“林公子是觉得这么说话很好玩吗?”
“哈哈,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踏入官场了吗?提前学学你们做官的怎么说话而已……赵大人,恭喜你家公子,重返科考正途,前程似锦!”
手轻轻一划,赵元雄的名字烟消云散。
林苏双手一拱,出了书房门。
赵勋冷冷地盯着他,胸口还在起伏,虽然儿子之危已解,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将这个人剁成肉沫……
可是,他也没忘记昨夜划过长空的那一剑,那个高手一定跟着他,任何人想对他不利,都会遭受雷霆打击。
消息果然很快就传到了张府,张文远一听到这则消息,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林苏高调拜见赵勋,送了十坛好酒加十瓶春泪还加了三千两银子,勾掉了赵元雄的名字!
林苏!
赵勋!
欺人太甚!
轰地一声,他书房里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席卷全屋,所有的书本同一时间化成灰烬。
“老爷!”管家跑了过来。
一看到满屋的灰尘,管家呆住了。
“何事?”灰尘陡然一卷一收,张文远静静地站在书房正中间。
管家道:“圣家那边传来了消息……”
张文远猛地一惊:“怎么说?”
“圣小姐说了,如果张宏公子不能参加本期科考,联姻作罢!”
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张文远额头青筋乱颤……
实话实说,他不在乎张涛死,他甚至不在乎张家任何一个儿子死,这么多儿子死几个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他在乎与圣家的联姻!
如果能够与圣家联姻,他张家就是圣家的外戚,圣家外戚,与圣家同气连枝,纵然国破,家也可以不亡,没有任何一个世俗政权,敢于惹怒圣家。
他为官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圣家外戚的含金量?
眼看一切顺利,节骨眼上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
时间只剩下三天,三天时间可以让张宏脱困吗?
这太难了!太难了!几乎可以说,不可能!
林苏一网打了五条鱼,放了四条,真正的目的还是他网中的这一条!
别人他可以放,张宏,他绝对不会!
因为他知道张宏是与圣家联姻的关键棋子,他要破的就是这个局。
张文远虽然明知很难,但基于圣家联姻的伟大使命,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跟林苏谈一谈,不管他开出什么条件,统统接受了再说……
可惜,他精心选择的人去了曲家,却根本没见到林苏的人,逸仙院再次人去楼空,他的人到了西城林苏原来住的小院,那里同样没有他,林苏,如同人间蒸发。
果然,他的机会是给别人的,张家,不给!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是殿试当日。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张文远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大帅,他已将即将到来的科考当成了一场决战了,早早来到入场处。
张宏,也来了,虽然脸色阴晴不定,但也还有着一线希望之光。
父亲亲自出马,全天下谁不买账?
勾掉他的名字只需要一瞬间,他就等着,只要名字一勾掉,他就随时进场。
东城某个小院,林苏走出了房门,三个女子同时迎上,端来了一碗登科面:“祝贺公子金榜题名!”
林苏笑道:“我跟遥夜已经达成了协议,如果金榜题名,她叫我相公,你们两个呢?要不要来个补充协议?”
“要!”绿衣举手同意。
陈姐脸红红的,不说话。
绿衣将陈姐的手也举了起来。
一致通过!
相公不相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金榜题名,有个好彩头……
林苏吃完了面,手一张,将三女同时抱进怀中:“陈姐,遥夜,你们可以跟绿衣先学学怎么叫‘相公’,她叫相公其实已经很顺口了。”
绿衣一弹:“我没有!”
陈姐当场反驳:“我听到了!最少两次……”
暗夜鄙视她:“还两次……她在床上哪次不叫,一夜七八回呢……”
啊?绿衣急了,丁姐姐你个臭不要脸的……
林苏哈哈大笑,出了出租屋。
陆府,内院,丫头小六起来的时候,陆幼薇已经起来了,正在窗前梳妆呢。
六儿吃了一惊:“小姐,今天……今天是有什么诗会吗?”
“没有。”
“那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幼薇轻声道:“我上楼顶看看去。”
她收拾停当,上了楼顶,遥望北方,一缕朝霞将街道染得如梦如幻,无数的学子前往北方贡院,陆幼薇静静地看着,一件衣服从后面披上了她的肩头,陆幼薇轻轻抓住。
“小姐,你在看你兄长呢……还是你的宝哥哥?”
红楼梦,别人不知道,但六儿却知道,因为每次去曲府拿书,都是她去拿的,目前已经写到了第三十七回,六儿也看过红楼梦,同样也是红楼迷,里面无数精妙的诗词她不一定都记得,但黛玉妹妹和宝哥哥却是她的口头禅。
陆幼薇轻轻回手,捏了六儿一把,没有回头,但六儿分明看到了小姐的半边娇容,泛起了红霞……
“小姐,他今天吃的是登科面,话说这面还是他发明的呢,吃起来有他的味道,小姐,我让厨房给你做一碗?”
陆幼薇横她一眼:“小妮子乱嚼舌根,又在讨打?”
举起手儿就打。
六儿轻轻一笑跑了。
陆幼薇独倚高楼,娇羞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公子,这诗是你假借黛玉之手写的,说的也是我的心事,黛玉不知道“娇羞默默同谁诉”,我也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
北城,贡院之外,一道彩虹桥隔断俗世与贡院,彩虹桥外,学子陆续前来,踏的是青色台阶,台阶缓缓而上,顶端似在白云间。
这就是青云路。
贡院殿试,金榜题名者,将获取文心。
拥有文道伟力,改天换地。
这是文道力量的吸引力。
更有两宗吸引力,让天下人趋之若鹜,那就是权势和名声。
拥有文心者,就敲开了朝堂之门,京城为官,八方来贺,京城外放,也是一方大员,最低也会是一县主职。
此外,拥有文心者,称为大儒。
大儒可以开宗立派,见官不跪,州府之下,无权审判,而且还拥有给朝廷直接写奏折的权力。
也就是说,只要殿试金榜题名,不管当不当官,事实上都是这个世界上的顶层人士。
从底层到顶层的阶层跨越只在一考之间。
这让天下人如何不为之疯狂?
不仅仅是底层寒士渴望通过一考改变人生,豪门大户、顶层家族、朝官子女也都希望,为啥,因为他们需要后继有人,希望他们的辉煌能够再延续。
任何一个拥有文心的人,在任何一个家族,地位都是非同寻常的,甚至于超越了父母人伦,什么意思?比如说一个没有文心的豪门大户,突然出了一个进士,这个进士基本上就是这个家族的当家人,连他父母都会听他的。
林苏随着人流一路前行。
离青云路还只剩下一百米的地方,有人在等着他,林佳良、秋墨池、曾仕贵、曲哲,四人都在等待,秋、曾、曲三人脸上全是惊喜。
这七天时间,于他们是终生难以忘记的七天,他们用这短短的时间来读完了林苏写下的《圣言十三注》,虽然时间很短,理解也未必很充分,但这一番补课却是“海绵吸水”的进程,每一天都有大提升,七天下来,四人于圣言的理解已是脱胎换骨,心中全都惊喜交集。
关于圣言十三注的来路,他们特别好奇,曾仕贵倒还罢了,相信林佳良所说的,这是京城大儒的遗泽,但秋墨池和曲哲原本家学渊博,如何敢相信?这十三注注注精准无双,注注绝妙无双,比他们原先所看的注,强了何止百倍?
真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大儒是何等人物?
他们相约,科考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拜一拜这位大儒,哪怕大儒不见客,他们也得在人家门外磕三个头。
“三弟!”
“林兄!”
林苏向他们四人微微一笑:“都准备好了?”
秋墨池激动地说:“林兄,真是不可思议……有些事情,考后再说吧。”
好!五人同时上路,前面又是三人等待,正是章浩然、霍启和李阳新,林苏跟这三人见礼,目光突然被另一人吸引,这人也是个年轻学子,站在章浩然身后,面带微笑,看着林苏。
“幽州厉啸天,厉兄!”林苏一眼认出。
此人正是当日在西山之上,站出来怒斥张文远的那个读书人,他也曾自报家门,他说的是:本人幽州厉啸天,全家俱已被大隅灭族,张老贼如果有意,不妨将厉某也杀了。
厉啸天笑了:“林兄,这几日我原本想去曲家拜访于你,但他们三人说你有些事情在做,不便打扰,也就没去。”
林苏也笑了:“君子相交,贵在知心,科考之后,我们再聚不迟。”
“那好,今日的考前举子,三日后的进士,让我们一起期待!”
章浩然微微一笑:“林兄向来有个毛病,不太关注竞争对手,你大约并不知道,咱们这位厉兄,乃是幽州上届会元……当日他原本要参加殿试,但家道大变,所以才……”
厉啸天道:“因家道巨变而错失三年前的殿试,却也因这场巨变而让我认识诸位兄弟,实是天意……林兄,前面还有个人在等待,我想该是在等你。”
林苏目光抬起,刚好接触到一道眼神。
这是一道什么样的眼神?
带着掌控天下的威严……
林苏笑了:“考前与友相见,人生快事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跟我说上几句话。”
众人心头同时一跳,张文远,当朝兵部尚书,在考生入场阶前等待,这也算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等于在天下人面前给你服软,你真的不转这个弯?
他大步而行,到了张文远的面前。
张文远轻声叫了一声:“林苏公子!”
林苏身子轻轻一侧,从张文远身边跨过。
张文远脸色猛地一沉:“林苏公子,还请留步!”
林苏已经踏上了青石台阶,眼看就要穿过彩虹桥。
“林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可相见!”
这句话是张文远以文道之力传来的,传音如剑,直指林苏的大脑,林苏的文山猛地一震,九壁齐亮,强悍的文道之力包裹整座文山,但他的大脑还是嗡嗡作响。
林苏眼中寒光大盛。
张文远,如此肆无忌惮?居然敢在彩虹桥外以文道伟力直接发起攻击?如果不是他的文山稳固异常,这一击,林苏当场就会文山破裂。
张文远也吃了一惊。
他是文心大儒,面前之人再妖孽也不过是个举人,他这一击突然发起,纵然是拥有文心之人,恐怕也难逃浑浑噩噩之境,此人文道怎么可能如此稳固?
林苏一步踏过彩虹桥,慢慢回头,他的头发飞扬而起,眼中是无尽的杀机。
张文远心头猛地一沉……
他今日看似在天下人面前服软,但却也是最后一招绝户之策。
他要冒险以文道之力发起攻击。
第一步是控制对方的文山,逼他答应释放张宏,第二步就是埋下暗棋,在他踏入考室之后,他的文山会严重受损,他的科考之路也就断了。
这是极大的忌讳,一旦暴露,后果他都不能承受。
但为了张宏,为了与圣家联姻,为了将这个大威胁阻断于科考之外,他拼了!
站在他的位置,作出这样的决定是最难的,但一旦决定做,林苏就该栽得毫无悬念。
可是,他没有想到,林苏的文山会如此稳固,这与他得到的信息截然不同,他家张宏从秋子秀那里拿到了准确消息,林苏获取文山之时失误,只拿到青色以下的文山,这样的垃圾文山,决不可能挡住他,但他错了!或者说,大家都错了!张文远可以肯定,林苏的文山绝对不是青色以下的文山,最少也是紫山,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金山!
这一错,后果太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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