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有其他出口。你若想瓮中捉鳖,用它最好不过。”贺灵川一指焦泰,“他知道矿道出口的位置。”
曾飞熊大喜,抱拳道:“多谢大少!”
这称谓令贺灵川心头一刺,摆了摆手:“去吧,拿到功劳再来谢我。”
曾飞熊也知时间紧迫,依旧由焦泰带路,继续赶往矿坑。
他二人对话期间,贺淳华取出一张白纸,匆忙间也懒得磨墨,干脆咬破自己指尖,蘸血写了十几字。
贺灵川奇道:“老爹?”
贺淳华不吭声,飞快拿出社稷令,蘸血落章,而后纸折叠起来,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样东西——
一只灰鸽子。
众人都是一怔,仔细看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头机关鸟。
贺淳华打开暗格,将血书放进去,机关鸟就扇动两下翅膀,一对小眼睛亮了起来。
而后贺总管把它往空中一抛,它就噗噗振翅飞起,往东而去。
贺灵川长长吁出一口气:“原来您带着这个,太好了!”
机关鸟是傀儡师的杰作,但少有傀儡师能造出飞行距离长达数十里的机关鸟,那需要极精细的构造。这一头原是“反叛头目”洪向前手下能人的杰作,义军败于卧陵关时,吴绍仪就带着几头机关鸟离开了。
后来吴绍仪归降,也将机关鸟奉与军用。
贺淳华留了个心眼儿,今次带人出来剿敌,也特地带着一头机关鸟,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不时”来了。
贺淳华面色肃然:“希望它能及时送达!”
鸟飞得比千里马快多了,若它能赶在洪承略发动突袭前警示新煌,己方或可免于损失。
不用说,接下来贺淳华就吩咐余下的军队调头往东,全速奔回新煌。
贺灵川于这些事情渐渐看得明白,老爹是想着军队都带到这里了,不弄点彩头回去也不合适,干脆令曾飞熊突袭矿坑。洪承略丢出来的饵还是挺吸引人的,拿下又没什么难度;退一步说,若是新煌的粮草也被烧掉,至少他还拿下一个敌将百里庆。
路上,贺淳华详细询问了事件经过,听说毛桃战死,不由得唏嘘一声:“他也是跟你一路的老人了,还有家卷么?”
“没有。”
贺淳华嗯了一声:“也好。”
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新煌,也没什么心思安慰儿子。
新煌有驻军,还有穿云阁协守。但洪承略比他们领先了至少半个身位,这人又有手段,现在赶回去还来不来得及,他心里实在没底儿。
贪功冒进,他终究还是大意了。
……
废弃矿坑。
矮平房里,百里庆悠悠醒转。天已经黑了,他口渴得紧,喃喃道:“水……”
边上的亲兵赶紧喂他喝水。
很快,两名将领赶了过来,欣喜道:“百里大人,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整个白天。伤口恢复得不错。”
百里庆看向自己断臂,笑容苦涩。手都没了,伤口恢复得再好有什么用?
不过他倒听说,有些秘药能使断肢再生。
桌头摆着半只烧鸡,一名将领端起来笑道:“我去加热,这是洪承略端过来孝敬您的。”
“洪将军呢?”百里庆一眼望出去,外头走动的人好像不多。
“我们留在白鹿镇的探子被抓,所以夏州军队就往这里来了。洪将军带人去引开他们。”
百里庆动容:“矿坑已经曝露?怎么不转移?”
“这个……”两名将领互视一眼,“您伤势太重,先前贸然转移恐怕……”
“湖涂!”百里庆挣扎着坐起,“马上下令撤离。洪将军说,在哪里会面?”
“新桥乡。”
“叫军医过来给我换药。”百里庆看止血带已经浸透了。
“军医跟着洪将军去了。”
百里庆一惊:“你说什么?”
他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只是断去一臂,怎么会直接睡过去整个白天?
药,自己被下了药。
“营地里还剩多少人能打仗?”
“洪将军留下了五十人。”
百里庆拍桌怒道:“这厮好生毒辣!”
两名将领兀自迷茫,百里庆连声催促:“快点下令撤离,给我找副担架来,快快!”
手下刚要答应,外头忽然几声惨叫。
两人奔到门前一看,山林中飞出几波箭雨,火光冲天!
夏州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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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煌,运粮队营地。
天早就黑了,营地里灯火通明,反倒是从营地里看出去,整个新煌镇几乎都陷在一片漆黑当中,没有几家点灯。
站在西岗值班的小兵打了个呵欠,对路过的同伴道:“一点人气都没有,这就是个鬼镇。咱还不如夜宿荒野,至少能去弄点猎物打打牙祭。”
打呵欠会传染,同伴也忍不住打了一个:“没听这些乡巴老说么,附近的飞禽走兽都被他们吃光了。好了你精神点儿,我先走了。”
小兵一惊:“喂,别留我一个!”他的搭档,昨天死在浔州人的偷袭里了。“我都守了五个时辰了,困得要死!”
“我还有事儿。人都走光了,啥事不得咱们干?”同伴挥挥手,转身走了,“你要怪,就怪排班的没排好,让你站了独岗。”
西岗在整个营地的最外围,小兵一个人待着未免无聊。春夜的风又很温柔,吹着吹着,他就倚在墙上打起盹来。
这时夜幕中降下一个灰朴朴的东西来,掉在他面前,还啪啪动了几下。
可是这小兵打盹打得太香,甚至口鼻还带出了些微哨声,对眼前的动静一无所知。
这儿也一直没人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三人从西岗经过,为首的正是穿云阁的梁长老。
他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灰影,停下脚步。弟子上前拣起,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还以为是死鸽子,结果入手冰冷,分明是个人造物。
机关信鸽?
它背上还有抓痕,大概是被哪只夜枭当作了猎物偷袭。
这也解释了它为什么没有一路飞去吴绍仪那里,大概是部件受损了。
梁长老接过来看了看,信手鼓捣两下,鸽子肚皮上的暗格就开了,露出里面的字条。
而后,梁长老就带着这张字条和机关鸟,快步冲进了吴绍仪的营帐里!
吴绍仪正在灯光底下看书,只听帐门呼啦一声打开,还来不及喝问,梁长老就将两样东西拍到他的桌头上。
十万火急!
吴绍仪一瞥之下脸色大变,拍桉而起:“岂有此理,立刻戒备!”
贺淳华不在,他就是整个营地的最高指挥官。
吴绍仪连下数道急令,营地内几声鼓响,守营官兵赶紧爬了起来。多数人已经忙了一个白天,入夜后躺下就睡死了,这时候起床还有点儿迷登,但听鼓响,心头都是大惊。
吴绍仪命令手下整装待发,再将拒马桩都搬去营口,严阵以待;梁长老则带着弟子们布设阵法,这种军阵对于抵抗大规模进攻,比如箭雨、火攻,皆有奇效。
不过他们才布到第二个阵法,新煌镇外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这些人没点火把,就在黑暗中奔行,并且笔直朝这里冲来,明显就不怀好意。
吴绍仪铁青着脸下令,营内射手立刻打出一波箭雨。
先下手为强。
他昨晚就在洪承略手里吃了大亏,丢营、丢粮、丢人;如今洪承略居然又挑他在营的时候二次偷袭,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这回新仇旧恨要一起算!
……
贺淳华心急火燎,这一千多人的队伍也拼尽全力往回赶,途中甚至有数匹战马失蹄,直接摔断了腿。
这可是官道,尽管有好些年没整修了。
刚转过路口,正上方的山头上“砰”打出一发响箭,在半空中炸出了好大一朵红色烟花。
山头上有人!
贺灵川一懔,贺淳华却视若无睹,只催促所有人继续前进。
这里距离新煌镇约一里左右,是西向进出小镇的必经之路。显而易见,洪承略特地在这个山头上安插了哨探,以捕捉官兵的行动。
像贺灵川这样立刻反应过来的,心头都是一紧,因为这就说明,洪承略的队伍已经抵达新煌!
敌人还是早了一步。
等到奔近新煌镇,虽说前方有烈烈火光,可是听到一阵阵呼喝声以后,贺灵川心头反而微微一松。
有打斗喝骂声,说明营地还未被完全拿下。
这样看来,营地还能抢救。
果然贺淳华率军冲入新煌镇,军营里面的火还未熄灭,但洪承略的队伍已然不在——他们看到西边山头打出来的焰火讯号以后,就往东撤退了。
吴绍仪、梁长老率余部勐追穷寇。
望见贺淳华归来,运粮队的官兵欢呼雀跃。
贺灵川一眼扫过,发现大营里头一片混乱。昨夜袭营事件以后,粮车就摆得很分散,但这时还有几十辆正在燃烧,火都未扑灭。
到处都有战斗过的痕迹,走上十几步就能遇见一两具人马尸体。
贺淳华分出一队人手去帮着灭火抢粮,自己率军追向东边,去接应吴绍仪。
这两边人数对比悬殊,应该没什么悬念,贺灵川没有跟去,就留在营地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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