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心想,是不是这王知府没有接到胡大人的安排通知啊,怎么弄得这么死板?
王本固说:“昨日已收到提督大人的信函,请我务必接待好汪船主一行,并派人去金华接汪船主家人来杭一会,并做好汪船主的安全工作。”
汪直心想,接到了你还这个态度,小心我告诉胡大人,一句话就摘了你的乌纱帽。
王本固说:“既然提督有命,我自欢迎汪船主游览杭州,但提督大人也说了要做好安全工作,我自要做好安全工作。”
汪直心想,这知府真是个呆子,原来他的担心是在这里,我恶名再大,也没有傻了,带着一千人来攻打杭州府。这王知府不但呆而且胆小如鼠。
但一想,也难怪,世上有几人能有胡大人那们的气魄和自己这样的胆识呢。
汪直说:“你待怎样?”
王本固说:“所带人马留在城外,只汪船主进城!”
汪直根本就没有将王本固放在眼里,他来之前最担心的是胡宗宪,胡宗宪若将几万人马埋伏于他,自己早就束手就擒了,胡宗宪一片真挚,这王知府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手下,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汪直笑道:“好,就依知府,我只带两名随从就可!”
王本固说:“只汪船主一人,服待的仆从我自会给汪船主安排!”
汪直心想,这人又呆、又胆小、又死板,说让我一个人进城,就真的只我一个人进城啊?!
碰到了这号呆子你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知府呕气转身就走,于胡大人面子上不好看,再说他们已经接了母亲和妻儿来杭州。
汪直心想,暂忍了这口气,不与这呆子计较,待回舟山后写封书信于胡大人,县官不如现管,自让这呆子吃不了兜着走。
汪直道:“好,那就我一人进城!”
他吩咐跟着他的两名贴身高手待卫,同大部人员留在城外。
吊桥“吱纽纽”慢慢放下。
城门“吱呀呀”打开。
汪直骑马上了吊桥,进了杭州城。
他刚一入城,城门就被几个兵士又给关上了,上了粗闩,顶了木柱。
汪直刚进入瓮城,抬头见王知府带着随从的兵士正顺阶而下。
这时从两边冲过了十几名持矛戈的兵士,围住了汪直,枪头戈尖一齐对准了汪直。
汪直惊愕。
还未开口,却见王知府立于台阶中央,满脸威严、厉声说:“汪直,你为大明之民,本应遵大明律法,安享平和于乡,你却以射利之心,置国家法典之罔顾,违禁进行海运,此已为死罪。你却又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领蛮夷之倭人,犯本国之疆土,掳大明之财物,杀大明之子民,此为万剐之罪。你苟存于海外,已是脱漏于恢恢法网,现又妄图以血腥之财赂贿于我大明官员,逍遥于法典之外,当我大明官员再无忠君爱国之士吗?汪直,你可知罪?!”
汪直惊愣在那里。
这王知府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一定是受了胡宗宪的暗授?胡宗宪立功心切,既然朝庭迟迟不批复开放海禁,自己身处虎背,趁机抓了汪直,立此大功?
没有,胡宗宪再有这样的想法,在宁波城外就动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胡宗宪知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招抚了汪直,却掉大患,其反而可用来制衡残余冥顽不灵之倭寇,只抓了他,反倒落个出尔反尔,其人不在,其势还在,只会激怒了其手下,那些各路倭寇、近海大名更会趁乱而来,倭乱就会反倒从前更难以收拾。
既然没有胡宗宪的允许,这王本固怎么竟如此大胆,竟敢擅自做出如此行径,且忤逆了顶头上司之意?
唉!你不知道王本固这个人,此人绰号“王愣子”,倒也饱读经书,为官清廉,说起来倒是个刚直不阿之人。只是太过刚直不阿,虽是满腔忠君爱国之心,在这贪官横行之世,倒常常得罪于人,于那些同级官员相处不合,被人称为“王愣子”。仕途上自然颇不如意,若说能得到杭州知府这样的美缺,还蒙胡宗宪大力推荐和提拔。放在别人报恩还来不及,哪还会做出这样的事呢,所以说此人正直的“愣子”性情就说不成了,就不说了。
那胡宗宪为什么要提拔王本固这样的人呢?吴宗宪其实是属于“人精”的那种人物,对上八面玲珑、拉关系、找靠山,自己也能贪就贪、能捞就捞,但对朝庭,对自己治理的地方,却是尽心尽职。别人不要王本固这样的清官,他要,放在杭州这样富得流油的地方,上贡朝庭于丰厚财税,下不刮民之一脂一膏,各居其所、各乐其业。王本固为官十几年,竟然拿不出二百两的银子来,在杭州当了几年知府,到现在里面还穿着打补丁的内衣,这话说出来都没有人信。
武的方面胡宗宪重用戚继光、俞大猷这样的良将,保得一方平安。
所以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胡宗宪这样的人不但是个好官,还是个人才。
王本固让汪直只身进城,连随从都不要带,他注重了一下微小的细节,事情就不一样了。如果他让汪直那两个“随从”跟进来,不知道这会儿还是什么样的场面呢。
胡宗宪得知了王本固将汪直抓起来投到了大牢中的消息,大惊。在这关键的时刻,王本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将我放在了两头不弄好的险境当中。
这王本固大胆,简直太大胆了。
胡宗宪不敢多等,马上到城外调了两千人马,星夜赶赴杭州。一路上马不停蹄、备了干粮、水,人不离鞍,于第二日到了杭州城。
这王本固仿佛知道胡宗宪要来似的,城门紧闭。
胡宗宪气极,本来他想着带人,不管怎样先把汪直放出来再说,谁知道王本固还来了这一套。
胡宗宪的手下大声冲城墙上的兵士喊:“这是浙省总督胡大有,赶快打开城门!”
城墙上的那两个兵士“哧溜”一下不见了人影。
那两个士兵一听是总督大人,吓得城墙上也不敢呆了。这家伙,总督大人叫门,傻乎乎的杵在那里不给开,不是不想要命了吗。但是也不敢开,因为知府王大人吩咐过了,除了他的命令,谁叫门也不许看,否则斩无赦。
胡宗宪以为那两个兵士去开城门了,可等了半天还没见城门开。正在气极的时候,却见王本固出现在了城楼上。
这王本固于城墙上施礼:“属下参见总督大人!”
胡宗宪心想,你别给我施礼了,你稍微对我有点礼,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胡宗宪沉脸喝问道:“王本固,你可知罪?”
王本固平静地道:“属下不知。”
胡宗宪道:“汪直乃朝庭招抚的对象,现在正到了紧要的时刻,你却大胆擅自将其拘捕,你还不知罪!”
王本固镇静地道:“大人,我只知这汪直所犯之罪,按大明法典足可处斩十回,此等罪大恶极之巨寇,若能以招安待之,只怕日后冥顽之徒会群起效之,法无威严,民心不服!”
胡宗宪心想,你怎么这么死板的,几百上千年才出汪直这样一个超级巨寇,你当是谁犯了罪想招安就招安,早把你轻者刺配,重者斩头了,这是特殊对象,所以才特殊对待。
胡宗宪道:“王本固,你口口声声说忠君爱民,你可知此举会令两浙百姓再重受倭乱之苦,到时百姓唾骂的只能是你!”
王本固说:“我拘捕了巨寇,为民除了一害,怎么让百姓受苦?怎会让百姓唾骂?”
胡宗宪说:“你不见最近这么长时间再无倭乱吗,正因为是汪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你若不放汪直,他舟山所驻的人马会立刻发起进攻,岂不是要令两浙百姓遭殃吗?”
王本固说:“巨寇性恶,岂能轻易改之,我一介文士尚且不惧,要武将兵士作甚,与虎谋皮,自古就不可得。现在不剿,将来亦要剿之,现在去其首领,如同去其双目,正是灭之消患的大好时机,大人怎能说是让百姓蒙难呢!”
胡宗宪心想,不能再跟这“二愣子”讲道理了。
他厉声道:“王本固,我为你上司,现命令你打开城门!”
王本固说:“我虽只是从五品的知府,但我还身兼巡按御史一职,既兼其职,就需负其责!”
别看王本固官不大,但这身兼的巡按御史可了不得,碰到官员不管大小,有什么失职的地方,都可上奏,不用经过内阁直达皇上的龙书御案。所以说,王本固官小权大。
胡宗宪也是急了:“王本固,你可知你的巡按御史可是本提督一力主荐,方才授予你的吗?!”
本来这话胡宗宪都不想说的,可是他也是被逼急了。
王本固深施一礼:“大人的知遇之恩子民怎会不知,只是既为官,就应上为君下为民,大人举荐我也是见我存此忠心,所以今日之事我不会因人情关系退让半步,我若做半点有愧于心的事,上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大人的信任和举荐——”
胡宗宪已被气成了内伤了。这段话要是一般人说来,肯定就是包含着讥讽、揶揄之味了,而王本固说来却一本正经、严严肃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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